她卻又親昵地湊上前來,溫柔地撫上我的頸項:
“……既是月涼的衣服,以後你就這樣穿著吧。”
她似乎有很多重身份,江湖人稱一聲“天舞樓主”,山莊裡的仆婢稱她一聲“夫人”,樓外樓眾稱她一聲“樓主”。
我跟在她身後永遠隻有一個身份,我隻能跟在她身後,我必須跟在她身後——在她身後隨侍的少女中,我似乎成了陪襯絕色的物品,寬大過長的衣裙,光禿禿的頭顱,可以描畫的妝容,我就是一隻被肆意捉弄的螻蟻,苟且偷生,不知廉恥。
我埋怨燒香念佛無從將我自深淵中解救,然而十數年的清修慧學卻無法讓我勘破這禁臠之境。
她身邊常隨數名美貌妖嬈之女,季雁似乎是最能討她歡心的一個。此女容顏清麗,身段柔媚,舒展身肢仿似迎風柳絮、酥軟無骨,喜怒嗔惡宛如雨打楊花,隨水風流。
我總覺得季雁在暗地裡盯視著我,那雙眼睛似是紮人的鋼針,於那無人察覺間無聲探入皮肉,輕旋撚弄,讓人隱隱作痛、卻又不得聲張。
一天裡總有幾次我與她們私下獨處的時候,我在她們嚴重本就形容怪異,自不會有人向我搭話;我以往深居廟宇總是想要過下尋常女子的生活,然而現下那些女孩間的攻利心計讓我無所適從,幻想中的美好距離我很是遙遠。
季雁掩唇,她似乎將聲音壓得很低,但說話的尾音又恨不得我也能聽見:
“……那樣的人也配得與我們在一起?還不是因為她長得像月涼那叛徒——說什麼吃齋念佛都是騙人的,被樓主這樣、那樣……”她纖巧的五指旋舞變了幾個手勢:“……就她,連給佛祖挽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