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你在哪?進屋來吧,外麵冷了!”小雪的聲音依舊溫和,她微泛著紅暈的臉從裡屋露了出來,綻出一個櫻色的淺笑,盈盈地望著我。我從蹲著變作站著,但沒有依她之言動作,隻是站在原地發呆罷了。
墨色幾乎濃得泛綠的發今年又長了,直垂到我的肩上,頭發很好玩,我很久沒有想過要去剪了。白茫茫的雪沾在一片黑中,融進我的發隙之間,冰涼的感覺讓我想起了一年前死去的那隻小白兔。
小明送我的兔子總在我無聊時被拉出去蹦躂。有時腦海中有些片段一閃而過,想起了狼和蘿卜拌兔子,哪兒聽來的全忘了,隻是突然對狼這種生物生起了好奇心,便找來了幾根蘿卜整齊地擺在雪地上,兔子乖順地呆在蘿卜中間,這根啃一口,那根吃一嘴,而我隻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一旁,目不斜視地等待著狼的登場。
天氣很冷,隻要是露在衣物外的,不論手或臉,都凍了個粉色偏紅。狼好久沒來,眼前的兔子也許不耐煩了,紅眼睛瞧了瞧我,蹬著後腿搖著短尾巴跑了。
可是它沒有逃掉,不知哪射來的苦無把它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兔子是雪色的,大地是雪色的,天空也是雪色的,隻有黑寂的苦無尖下渲出的一片是雪色的,很豔,好像天地間隻剩下這一片紅,婷婷地暈在雪地裡,不散,不滅。
隨後一個衣著奇怪的人突然現出身影,拔出沾血的苦無。兔子的身子顫了顫,似乎仍沒死。那灘紅又暈開了一點,蜿蜒成一朵瑰色的牡丹。
“喂,丫頭,你們這裡有人姓水無月嗎?”那人仿佛不滿,皺眉瞥了瞥地上的兔子,然後甩了甩苦無上的血收了起來,轉過頭來問我。我愣了一下,跑過去,他立刻戒備起來,目蘊精光狠盯著我。放心吧雖然我很生氣但是我不會咬你的啦……有些奇怪他的防備,動作還是不停,我越過他,跑到兔子旁,撿起被咬的亂七八糟的幾個蘿卜,抱好,媽媽說浪費糧食可恥!(←上輩子的貧困後遺)隨後蹲下,用手指戳戳兔子,不動,又戳,還是不動。
驀地,一股子難受的苦意占據了我胸口的位置。
小兔子的眼睛好紅,燃燒著的什麼漸漸消融在紛揚的雪花中,鮮紅成了暗紅,唯一不變的是死死地盯著我的目光,就像很久以前出現在我的湯裡的那隻一樣。
殺死我的兔子那個人不發話了,謹慎的目光對象並不是我,是出來找我的小雪。小雪見我抱著蘿卜站在兔子屍體旁發呆,又見滿地的血液觸目驚心,尖叫一聲跑了過來,緊擁著我警惕地望著那人:“你……霧隱村的忍者大人,請問有什麼事嗎?孩子還小不懂事,請不要責怪……”
小雪的懷抱,單薄的,冷的,跟村莊的雪的溫度一樣。
“大人總比孩子好。我問你,知道姓水無月的人嗎?”忍者森森地露出苦無,質問的時候“水無月”三個字音調冷冰冰的,小雪聽了打著顫,擁著我的手更冷幾分,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
“忍者大人,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村子很小,大家都很熟悉……”回答時她又把我抱緊了些,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我疑心小雪病情好轉(= =),私下裡她不是就告訴我說我姓水無月嗎?她知道我叫青陽了?“乖,白,我們回家,這麼冷的天……”
忍者先生又瞥了小雪一眼,可能有些探究的意味,但後來畢竟和來時一樣“嗖”的一聲不見了。這會兒,小雪一下子癱坐在雪地上,兔子的血粘上了她雪白圓潤的手指,她也沒顧上,隻是突然又抱緊了我,頭埋在我的肩上,一聲又一聲壓抑而痛苦的啜泣在耳邊響起:“嗚,嗚,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那以後小雪再也不提“水無月”這三個字了,有時我提起,她也會憤怒得滿臉通紅,最後卻也隻抱緊我拚命地嗚咽:“不準提,不準……不準再說這個名字……不要提……白……嗚……”
我想小雪從前不愛“水無月”,現在更是恨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