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見到的像是幻覺般的血淋淋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柳絮抑不住乾嘔了聲，忙強迫自己轉了念頭，手頭也趕緊收拾起屋子來，借著忙碌驅散一次次在心裡探出頭來的恐懼。

雖說這西廂房並未顯出那種久不住人的荒廢，可奈何柳絮自幼在京中許府長大，無論是當初的太夫人還是後來的許謙夫婦都喜好潔淨，故而她便也養成了極乾淨勤快的性子。好容易將這屋子拾掇得差強人意，再出門一看，日頭竟早已不聲不響地爬到了頭頂。

柳絮抬手遮在額上，眯眼望了望太陽的高度，琢磨著差不多正是午飯的時候了，何況從前夜開始便未進食，此時空閒下來便覺得腹中空得有些難受。

可此時非但是寄人籬下的光景，更兼早上那些雜亂事情實在讓人尷尬，她雖覺著餓了，卻也不好意思越過主人家，直接去尋什麼吃食。想了半天，抿唇往正房那邊瞧了瞧，卻又更覺無措。

三間正房門窗緊閉，一絲縫兒都不透，而糊窗的紙也較尋常的更厚更結實許多，乍一看上去，倒讓人疑心這房子的主人像是關門閉戶的在圖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柳絮猶豫許久，終究還是耐不住，遲疑著慢慢走過去，刻意地將步子放得重了些。

然而，屋內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她隻得硬著頭皮叩門。

雕了簡單花樣的木門也像是年久有些朽了的，敲上去聲音並不脆亮，反而有些悶悶的感覺。柳絮皺眉，忽然想起穿堂中那種潮濕黴悶的空氣。

幸好她的這一念頭並未持續很久。屋子裡很快傳來了輕微響動，然後便是門閂開啟的聲音。

“有事？”

那守夜人仍穿著早上的粗布白衫，麵色似乎更灰敗了些，他一手撐在半開的門扉上，像是在阻攔外人入內的架勢，臉上也並無半分笑意，隻是漠然的冷淡。

柳絮對上他不帶絲毫感情的目光，心中隱隱瑟縮了一下，卻很快端正了姿態，微微福了個身：“我看著快到晌午了，不知道你是否要用午飯。拋去彆的事情不提，這幾天我既然借用了這裡的屋子，便也該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那人安靜的聽著，直到柳絮說完最後一句話，才忽然顯出些恍然的神情。

“廚中沒有什麼菜蔬，你若餓了就去鎮裡買些吃的。”說完，又補上了句，“不必準備我的份。”

柳絮愣了，轉眼見他要重新關嚴了門，來不及細想便“哎”的一聲叫出來：“你等等！”

“嗯？”那人依舊保持著要關門的姿勢，門扉的陰影投在他半邊臉上，更顯得青灰，了無生氣一般。

“那個……那邊……”柳絮開口想要解釋，卻一時囁嚅起來，心思轉了幾個彎，卻仍礙於矜持難以說明。

然而那人卻因著她偶然向外院方向瞥過去的目光而猜到了七八分，撐在門上的手慢慢滑下來，眼神也帶上了些溫度。半天，在柳絮幾乎覺得無望的時候，卻淡淡一笑：“我對煮飯燒菜的事一竅不通，不過可以陪你去鎮裡采買些東西。”

柳絮趕緊低下頭，小聲謝過。心裡卻泛起莫名怪異的感覺。

這人的態度忽陰忽晴，就算是笑著，眼神裡也藏著冰冷的惡意，像是在謀算什麼，可真要將他當做惡徒防備時，卻又……

當真琢磨不透。

不過，無論事實究竟如何，至少這一次通過那間陰暗的穿堂時，除了撲麵而來的灰塵和黴濕味道以外，並沒有任何異象。這倒讓柳絮略微安心了些，直到在鎮上用過午飯、采買好可供幾日食用的米麵菜蔬之後，仍是難得的尋常安靜氣氛。

直至重新踏入山腳下那圍青白色高聳的圍牆之內時。

柳絮清楚地覺出，她前麵的那人的身體頓了一下，隨後，周身突然散發出陰鬱的感覺，伴著愈發濃烈的清苦艾草味道，幾乎讓人產生仿若窒息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