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花魁(4) 遛貓遛狗遛狐狸~……(1 / 2)

長生 Neith 3974 字 10個月前

前夜那青衫男子所提之事,柳絮並未曾料到長生會如此痛快便答應下來。

眼見著長生自去回房歇息了,她便也回了停靈的東廂房,重新上了柱香,靜靜坐在許謙棺前,等著黎明到來。

柳絮知道,這是她與許謙共處的最後時光了。然後便塵歸塵,土歸土。

可奇怪的是,她心裡竟然非常平靜。就像是當初還在許府庭院中對坐品茗時一般的心境。

燈花慢慢燃儘,泛黃的窗紙也漸漸透進柔和的光線。

柳絮輕輕笑了笑,站起身來,緩緩撫平裙上褶皺,注視著漆黑的棺木。

“老爺,昨夜有人對我說,人死後,一渡忘川,便儘數拋卻前塵,無論舍與不舍。”

指尖撫過棺木邊緣,仍是淡淡微笑:“他說,即便有來世,也是完全不同的人了。過去的,再也追不回來。”

“從此,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你了。”

笑容漸漸落下去,卻又很快重新浮起,摻了些微的苦澀。

我,終究還是無法留住,你,和過往的歲月。

所以,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愫,與沒有來得及說出的敬慕……

就這樣隨著你一起歸於黃泉吧。

然後,即便有朝一日,你我還能在這茫茫塵世重逢,也再不相乾。

柳絮仰起頭,強迫自己彎起嘴角,眼中澀然,然而已無淚可流。

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可以了麼?”

熟悉的微啞嗓音從門口傳來。

柳絮回頭,淺淡一笑,卻在見到那道消瘦的白色身影時微微晃了晃神。

晨光落在他肩頭和散落的黑發之上,勾出柔和的輪廓,而抿緊的雙唇與那雙幽深眼眸中浸染的倦意,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許久之前的時光,那場雨中的初遇。

那時,她還不叫柳絮。

爹娘說,她的名字是旭兒,如日初升,煥然明媚。

她苦笑,長歎了口氣,收回思緒:“可以了。”

那人不再說話,回身去推了她曾見過的平板推車過來,將棺木送上去。轉眼看到柳絮素色衣衫,好似想到什麼,淡淡道:“靈幡紙錢之物,這裡沒有。你若想要,便去城裡買來,時候還早。”

柳絮卻嫣然一笑:“不必了。昨夜衛公子一番話,我已想得明白。那些排場聲勢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我不需要,老爺既已往生輪回,想畢……也不需要了。”

聽了她所言,長生反倒略怔楞一瞬,隨即也淡淡笑了笑:“我還擔心你聽了那番話會想不開。”

說這話時,他神色間並沒有慣常的譏誚嘲弄之色,語聲略有些沉,像是勾起了什麼過往回憶。

柳絮提了裙擺快步跟上他步伐,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開口詢問:“你過去……究竟……”

長生動作幾乎難以察覺的滯了一滯,便又繼續邁步向前,聲音低低沉沉:“彆問。至少現在彆問。”默然半晌,好似極艱難的勾了勾嘴角:“再給我點時間……”

另外半句話他不曾說出。

在連你也覺得我罪不可恕之前,隻盼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柳絮不知他所想,隻覺長生神色愈發透出寂寥之感,不由記起他常將什麼罪啊罰啊的掛在嘴邊,轉念又想起當日嬸娘王氏曾說過他少年時親人遭逢的慘禍,不免暗悔方才按捺不住,一時多嘴提了不該提起之事。

想了想,勉強展顏安慰道:“是我不該問。但昨夜衛公子的話也有道理,無論發生過什麼,也未必是你的錯,何況這麼多年都已經過去了,你若一味自責,泉下之人也未必安心。”

長生猛然頓住步子:“他們……”

剛開了頭,卻又生生將後麵的話咽下,深吸了口氣:“彆再提此事。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你不必擔憂。”

柳絮見他臉色不好,不敢再貿然開口,隻得點頭應了,沉默著一路走到山腳林中平坦開闊之地。

此處積雪覆蓋,附近又儘是密林,難免顯出幾分淒清來。

然而早有的幾處墳墓看起來都很規整堅實,並無荒草恣意蔓延,墓碑也像是有人專門來修葺的,毫無當日在八柳村外亂葬崗上所見那副頹敗之感,對於客死異鄉之人來說,也算是個安穩清靜的長眠之處了。

“是你平日裡來照看的?”

柳絮拂去一塊墓碑上的積雪,回頭問道。

長生自取了工具挖掘墓穴,並不抬頭,隻含糊“嗯”了聲。

柳絮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笑出來。

“嗯?”長生側了頭,挑眉。

“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咱們這樣,倒有些像是偷偷摸摸做壞事的。”

哪家辦喪事、下葬不是興師動眾,偏偏這回,連個幫手都沒有,不像入葬,倒分明更像是盜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