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接過內侍監遞過來的毛筆,我猶豫了。提詩倒沒什麼難的,唐詩宋詞,我背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我隻會欣賞書法卻不會寫呀。
“怎麼,莫非葉小姐寫不出來嗎?這可就奇怪了,自己畫的畫怎麼會提不出詩呢?除非……這畫並不是葉小姐畫的?”謝婷婷趁機挖苦。意思很明顯,寫不出來就說明這畫不是我畫的,就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
我沉默著。走到葉以軒麵前,把筆和畫遞給他。他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接了過去。他用行動告訴我,他對我絕對的信任。我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笑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很久沒有人給過我這麼溫暖的感覺,讓我感覺像是一個被寵膩的孩子。我湊到他的耳邊,“我說你寫,……”
他的字很漂亮,比我以前看見過的所以大師的字都漂亮。龍飛鳳舞,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戰場上的金戈鐵馬,霸道且瀟灑。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蕭聲動,玉壺流轉,一夜魚龍舞。 娥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好詞,應請應景,才華橫溢。尤其是最後一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超凡若脫俗,如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即,令人無限遐想。葉小姐當真是才女,老朽佩服。”謝太傅激動的站起來,全身的橫肉都在不斷顫抖。在座各位大臣也忙跟著連連叫好,謝太傅的才名京城無人不知,心比天高的主,想當年號稱京城三少的三位新進狀元郎不服謝太傅的才名向他挑戰,結果不出一柱香的時間就被謝太傅一首《醉紅樓》逼的麵紅耳赤。如今連他都說我的詞寫的好,還有誰敢否認。
“葉書蘭,你還真是個寶,令本王意外呢。”宋淩風長臂一伸摟住我的腰,把我牢牢的禁錮在他的胸膛。低頭在我的耳邊輕笑,溫熱的氣息噴在我敏感的耳垂,極儘曖昧之能事。
果然是個下流胚子。陌生男人的碰觸挑起了我靈魂最深處的厭惡,我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臉上一片鐵青。“請王爺自重。”
宋淩風嘴角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嫵媚的狐狸眼一勾,露出一個媚惑眾生的笑容,隻是那笑容卻未達眼底。攬著我腰的雙手一個用力,我的身體更加親密無間的貼近他的身體,他趴在我的頸窩,用著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對我說,“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拒絕我的擁抱,你也不會是個例外。”
我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眼底彌漫著蕭索的殺氣。如果不是顧及他的身份,我早就上前把他踹翻在地了。可是現在,我卻隻能窩
在他的懷裡借著他的肩膀遮擋著我眼底的殺意。似乎對於我的順從格外滿意,宋淩風獎勵似得一個吻落在了我的臉上。“乖,本王喜歡聽話的
女人,欲擒故縱的把戲玩的過頭了,可就不招人喜歡了。”
舉座四驚。我在他的懷裡深深的低下頭,握緊雙拳,努力克製著自己靈魂深處瘋狂叫囂的羞辱感。
“皇上,你不賞,本王可就先賞了。來人呢。”右手輕輕一揚,跟在他身後的男子送上了一個錦盒。那錦盒上刻滿了龍鳳花雕,一看就知道
不是俗物。其中裝的更不會是什麼便宜貨,一枝全身通透的蝴蝶釵靜靜的躺在錦盒中。玉釵在紅色的錦盒映照下閃爍著朦朧的白色光澤,不知
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蝴蝶更是展翅欲飛,逼真之極。這即使不是什麼傳家之寶也定是價值連城之物,他送我如此貴重又如此貼身的東西,在男
女有彆的封建古代,意思再明顯不過。
四周女人見到這個玉釵,忌妒更盛。恨不得用目光把我淩遲處死,再把宋淩風懷裡的女人換成自己。暗中手臂用裡,向身體兩側一撐,趁著
空隙,我側著身子從他的懷中退出,站在離他兩米之外的地方跪了下來。“書蘭自知才疏學淺不敢領賞。”
所有人都楞住了。一向在女人間戰無不勝的楚雲王竟然被人拒絕了,這真是比天上掉下隕石還要稀奇。宋淩風拿著玉釵的手還揚在空中。氣
氛一時變的很尷尬。前一刻還歌舞喧囂的宴會變的死寂。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
葉書君到底是久經官場的老狐狸,圓滑世故。在宋淩風欲發火之前,馬上站起來替我打圓場,“書蘭這丫頭就是這麼害羞,還望楚雲王不要
在意還好。老夫他日定將請王爺過府一敘,當作賠罪。”
被他這麼一搶白,宋淩風自然是不好再多加怪罪。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來一把折扇,在手中反複把玩,望著我,似笑非笑,“是嗎?本王最討厭的就是被拒絕,尤其是被女人拒絕,希望……書蘭下次不要還是讓本王失望。”說完,他走到座位上,端起酒杯,然後走到我麵前,“不如……書蘭就喝了這杯酒,就算是對本王的賠罪,如何?”
“書蘭不勝酒力,不能飲酒,望王爺見諒。”
“葉書蘭,本王的耐性可是有限的,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後果……可不是你想承擔的!”宋淩風彎下腰,但手鉗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然後媚笑著把酒杯湊到我唇邊。
我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然後低頭看著他手中端著的酒,機械的伸出手……
“王爺,書蘭是臣的妹妹,臣願意替她喝。”我的手還沒有碰到酒杯,就被葉以軒一把搶了過去。他端著酒,然後望著宋淩風,一飲而儘。
“哼,葉將軍倒是個好哥哥啊。”宋淩風站直身子,風輕雲淡的笑。然後意味深長的望了我一眼,一甩衣袖,衣袂翩翩的回到座位上。
“書蘭,起來吧。”葉以軒目送宋淩風回到座位上,然後彎下腰,扶起我。
我在他彎腰扶我的的時候,小聲的說,“你不該……為我得罪他。”
他對我微笑。然後他說,你沒事就好。
看我出儘風頭卻得罪了楚雲王,原來嫉妒怨恨的各家小姐馬上用十分憐憫的眼神傳達著她們的幸災樂禍。
宋淩風是誰?蒼焰戰神。楚雲王不僅僅是個封號那麼簡單,更是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得罪他意味著什麼?放眼整個天下,誰都清楚——生不如死!
隻是楚雲王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隻是生命中的過客。過了今晚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遇見。得罪他雖是迫不得已,我卻無半分危機感。
得罪他,是我今生犯的第一個也是最不可原諒的錯誤。很多年之後,不,應該說是不久我就後悔,我不該招惹這個男人的。如果時間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妄圖去挑戰男人的底線。
“來人呢,賞葉書蘭鳳殤玉佩一塊。”皇帝一揮衣袖,一個小太監端著個盤子跪在我麵前。看了看盤子裡光芒內斂的玉佩,我突然有些頭疼。我下意識的抬頭去看葉以軒,他對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便知道這玉佩萬萬收不得,可這是皇帝親自賞的,拒絕是不可能的。
“怎麼,葉書蘭你連朕也要拒絕嗎?”
一句話,這玉佩,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伸手拿過玉佩,觸手冰涼。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帝王深沉的笑容更加堅定了我的猜測,這玉佩的含義肯定不簡單。
隻是,玉佩已收下,再無退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宴會是何時結束的我不記得,我隻記得我拿過玉佩的那一瞬間,葉以軒痛苦的表情刺痛了我的心。
如果當時你沒有拿那塊玉佩該多好!可能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而你和我也不會痛苦一生。很多年以後,葉以軒淚流滿麵的對我說。
一夜之間,我名動京城。
隻要是京城人氏,都知道葉丞相家的小姐才華橫溢。一首詞,讓多年未遇敵手的謝太傅甘拜下風。
而那首《青玉案.元夕》更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卻沒人提起,我曾畫了一幅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