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問得一怔,安排悶油瓶住院,給他找住處,這些事順理成章的就做了,哪想過“為什麼”。
那邊悶油瓶用探求的眼神盯著我,我腦子一熱,就回他:“對一個人好需要理由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決定,要是悶油瓶回我“不需要嗎?”,我就直接把自己抽死。
但悶油瓶隻是淡定地看我一會兒,接著眨眨眼睛,又仰頭瞪天花板去了。
我想想剛才的回答實在不靠譜,而且他住院也有一段時間了,都沒時間好好把過去的事情跟他講一講,就搬個凳子坐下,歎口氣,說:“我和胖子,還有你,也算是共患過難的兄弟,你還救過我們好幾次,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至於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這事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
我停住話頭,發現悶油瓶一直保持45度角望天花板的姿勢,瞅都沒瞅我一眼,我費勁巴拉地說這麼半天,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幾個字。這人就是這點討厭,有時候跟他說話,他一點反應也不給,還不如跟床頭櫃聊天來得有交流感。
小護士正在給一床的大爺墊枕頭,聽見我也碰了軟釘子,忍不住回頭笑了笑。
我有點尷尬,就大聲咳嗽一聲,低頭開始玩手機。
手機快沒電的時候,胖子回來了,又他娘的帶了十來個包子當晚飯。
我瞅瞅他肥碩的體格,壓下了抽他的衝動,隻是罵道:“你他娘的自己吃個包子腦袋出來,還想殘害我們是不是?”
一邊的悶油瓶輕輕咳了一下,我轉過頭,雖然還是看見一副波瀾不驚的撲克臉,但總覺得他剛剛笑了一下。
但現在沒空管這個,我繼續批評胖子:“今天護士說了,小哥得吃點好的補一補,你怕麻煩也不能總拿包子湊合吧。”
胖子直叫委屈:“不是在醫院訂了飯嗎,我是看醫院夥食差,好心買來包子給小哥消夜的。”
我懶得跟他辯論,站起來把凳子讓給他,說:“少廢話,你跟這兒坐著,我去買晚飯。”
到外麵溜達了一圈,我拎著幾份小炒回到醫院,正撞見胖子若有所思的站在病床前,一手托著悶油瓶下巴,一手摩挲著他的頭發,像研究明器似的來回端詳,嘴裡還念念有詞,不時肯定地點點頭。悶油瓶居然以佛祖一般的忍耐力,任由胖子擺弄。
我操了一聲,心說這死胖子又中什麼邪了。
“你他娘……”我突然瞅見下午那個護士小姑娘也在病房裡,又不是查房時間,她來得倒挺勤快。有小護士在,我隻能硬生生憋下一句粗口,“你又瞎倒騰什麼?小哥本來神智就不大清楚,你還這麼搖來晃去的。”
胖子頭也不抬地回我:“不懂就彆瞎吵吵,胖爺我這是在研究,看能不能讓小哥清醒過來。”
醫生都束手無策,說隻能留院觀察,胖子能有什麼高招。我不屑歸不屑,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有什麼辦法?”
胖子老中醫似的眯著眼,用一種很嚴肅的調調跟我說:“你沒見電視裡演嗎?但凡失憶的人,在頭上敲那麼一下,一準能好。胖爺我正琢磨著,從哪下手比較保險……”
我聽得火“噌”一下上來,打開胖子的肥手,罵道:“他娘的電視裡演什麼你就信啊?電視裡還演跳懸崖能得武功秘籍,你怎麼不去跳?”
小護士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胖子麵子上就有些掛不住,眼一瞪,強辯道:“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可信?實踐出真知,懂不懂?”
胖子這人向來好逞口舌之利,在鬥裡那麼陰森恐怖的環境下,他尚且有心情爭論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如今當著小姑娘的麵,就更甭指望他認輸了。
他挑釁我,無非就是想在小妞麵前出個風頭,我直接無視他,把床頭櫃上的東西歸置歸置,開始往上放小炒。
胖子見我以大智慧粉碎了他的陰謀,還不死心,帶著一種令人想報以老拳的表情,抖一抖身上的肥膘:“怎麼樣,天真無邪同誌,這回沒話說了吧?你胖爺我做事,那向來是有根有據,是經過科學論證的,跟你們毛頭小子可不一樣……”
我聽得心煩,正想找兩句話來堵他,他卻已經看清了菜色,也不得瑟了,從我手裡抽出雙筷子,就奔紅燒牛肉去了,把肉送進嘴裡之前,他還不忘衝悶油瓶點點頭:“小哥,咱們先吃飯,等養精蓄銳以後再接著研究。”
這關養精蓄銳什麼鳥事,不過跟胖子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我乾脆也不多嘴,默默遞給悶油瓶一雙筷子準備吃飯。誰曾想悶油瓶一邊接過筷子,一邊就衝胖子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我直接就傻了。
胖子那麼說無非就是為了解悶,我就不相信他真敢敲悶油瓶的腦袋。他要是衝悶油瓶下黑手,保不齊能當場從胖子變成死胖子。但悶油瓶現在不清醒,我也摸不清他腦子裡還殘存著多少常識,也不知道他“嗯”那一聲,是表示同意呢,還是像自動回複那樣,隨口一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