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發著愣,就聽胖子嘴裡塞得滿滿的,口齒不清的叫我:“我說無邪同誌,小哥吃飯有那麼好看嗎,怎麼看傻了都?”
一回神,就看見悶油瓶撩起眼皮瞄我一眼,又低頭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再定睛一看,好家夥,這兩人心可真黑,我總共炒了兩葷一素,路邊小店炒出來的成品本來就菜多肉少,我再一愣神的工夫,基本就是一片蒼翠了。
胖子吃得滿嘴流油不說,悶油瓶貌似吃相文雅,實際進度也不比胖子落後。
見我遲遲不下筷子,胖子在盤子裡翻找了半天,最終筷子尖上挑著一點肉星,直往我臉上戳,還假裝熱情地說:“無邪同誌,怎麼光站著不吃飯呢?來,胖爺給你夾塊肉。”
悶油瓶默默地看著我打開胖子的手,轉臉往我那盒飯裡夾了很多……青菜。
靠!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胖子見悶油瓶給我夾青菜,也有樣學樣地夾了幾塊土豆放在我的飯上,接著又把飯盒遞給我,說:“我說你怎麼光站著不動呢,原來是不喜歡吃肉啊。天真無邪同誌,不是我說你,年紀輕輕的,不要學彆人減肥,那都是小娘們兒乾的事,咱大老爺們兒不興那一套。瞧你胖爺我這一身神膘,”胖子說著原地抖了兩下,臉上肥肉一顫一顫的,“這叫自然美……”
我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接過飯悶頭猛扒了兩口,哪曉得吃得太快,一下噎住了,直憋得臉紅脖子粗。
胖子正暢談到楊玉環,見我這副樣子,居然困惑道:“小同誌臉皮就是薄,胖爺我剛說了兩句,怎麼就臉紅了呢?”
還是悶油瓶注意到我快背過氣去了,遞了瓶礦泉水過來。
我灌了幾口水,剛感覺好一點,就聽胖子恍然大悟地說:“哦,噎著啦?我就說嘛,這麼大的人了,不至於聽見個把大姑娘小媳婦的名字就害臊啊。”
我心說胖子的思考回路果然跟正常人很不一樣,小爺我噎得那麼明顯,他都能往害臊上麵扯。在鬥裡,這種思維方式可能有利於打開僵局,平常要是有什麼事,還真不能指望他。
胖子還在磨磨唧唧地說我“這倒黴孩子,長這麼大了,吃兩口飯都能給噎著”,聽得整個病房的人都偷著樂,我深感丟臉,就瞪了胖子一眼:“你有完沒完?剛才就是被你夾的土豆給噎著了。”
胖子立刻叫屈:“胖爺我好心給你添菜,倒添出不是來了?得,”他又轉向悶油瓶,“小哥,下回咱倆誰也彆多事,讓他一個人吃白飯去。”
悶油瓶低著頭吃得很專心,沒有接茬。
胖子得不到共鳴,隻能鬱悶地低頭吃飯。他人胖嘴也大,一盒飯三兩下就見了底。依照我的判斷,胖子很快就該耐不住寂寞,搬出他那套養生理論,上外麵遛彎兒去了。可是小胖這回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愣是像尊彌勒佛似的坐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提要出去透透氣。
我正奇怪胖子怎麼轉了性,跟著他的視線一看,就發現他的眼光一直在那個漂亮的小護士身上打轉。
小護士正在假裝查看病房記錄,不時地往我們這裡偷瞄上兩眼,每次她的眼光一飄過來,胖子就會殷切地露出憨厚的笑臉。因為有下午的經驗,所以我立刻就看出來,其實人家偷看的是悶油瓶。
可惜悶油瓶隻顧悶頭吃飯,一點反應也沒有。有一次,他似乎察覺到有人看他,但也隻是抬頭掃了一眼,就又把視線轉移回了飯盒。
雖然暗戀的對象是這麼一個悶蛋,小護士還是看得很幸福的樣子。
這年頭,這麼純情的小姑娘倒真是不多見了,我暗暗歎氣,怎麼我這種青年才俊就沒人懂得欣賞呢。
正感懷時運不濟的時候,胖子湊過來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壓低聲音說:“俗話說‘飽暖思□□’,一看就知道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我都不屑於瞪他了:“誰跟你想到一塊兒去了。”
胖子也不生氣,繼續低聲說:“得,就你情懷高尚,行了吧?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喜歡這種麵子上的東西,什麼藝術啊,審美啊,其實還不都是一回事兒。這小妞長得真不賴,屁股是屁股,腰是腰……”
我心說現在以瘦為美,像你這樣屁股和腰都分不清的也不多見。一轉念,我又想到今天小護士對我笑了兩次,心裡忍不住美滋滋的,感覺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嘴角一咧,就想跟胖子吹噓吹噓。
胖子卻不給我炫耀的機會,他扯扯我,說:“誒?她好像在看小哥啊。”
我想回他“人家早就看上小哥了”,一回頭,卻看見悶油瓶吃完了飯,正直直地盯著我和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