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非常想送悶油瓶一個鄙視的眼神,誰知一轉頭就發現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乾、乾什麼?”我一個激靈,趕緊挪得遠一點,惟恐剛才的腹誹被他看穿。
悶油瓶盯著我的臉仔細看了一會兒,說:“你臉色不好,睡一會兒吧。”
我給看得不自在,就把視線投向後車窗,用不太友好的口氣說:“不困。”
被我這麼一堵,悶油瓶居然輕輕歎了口氣,歎得我心裡跟著一顫。
胖子也從後視鏡裡望著我,問:“小哥,你招他啦?”
悶油瓶沒說話。
胖子就擺出個調解的表情,接著道:“天真無邪小同誌,都是大老爺們兒,不帶小心眼的。這麼久的兄弟了,能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兒,小哥的為人你還不了解嗎?你逼得他氣都歎上了,也夠本了。”
我也沒理他。
胖子連著吃了兩個閉門羹,眼見這稀泥也和不成了,隻能無趣地聳聳肩膀,拉長了腔調說:“得,小哥,這事兒還你得自個兒解決——這年頭媳婦兒不好哄哦——”
他一會兒“老爺們兒”,一會兒“小媳婦兒”的滿嘴跑火車,我聽著一陣一陣地起無名火,踹了踹副駕駛座,罵道:“再扯淡信不信老子廢了你!”
胖子晃晃他的大腦袋,似乎不以為意。
我調整回抵著車門的姿勢,威脅道:“小爺要睡覺,通通他娘的不準出聲!”
一路上誰都沒再說半個字。而我當然一分鐘都睡不著,不僅腦袋隨著汽車的顛簸一下一下磕在玻璃上,撞得幾乎腦震蕩,而且身子歪在一邊,左腿也漸漸發麻,可我心裡憋著氣,偏偏跟自己過不去,咬著牙動也不動。其間,悶油瓶似乎有兩次探身過來,不知道想乾什麼,我閉著眼睛裝不知道,他看了一會兒也就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車終於停了下來,悶油瓶推推我:“到了。”然後自己先跨了出去。
我跟著下車,正聽見他對胖子說:“明天早點出門,去潘家園。”
胖子立刻滿口稱是:“沒問題!明兒個咱們一定趕早!”
悶油瓶點點頭:“九點能到嗎?”
胖子一怔:“早點出門的話當然趕得及,但咱們又沒什麼要緊事,沒必要把時間定死了。”
悶油瓶頓了頓,解釋道:“我約了人。”
我一閃念,立刻明白了八九分,隻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機靈過。
“你約了商場裡遇見的那個小妞?”
“嗯。”悶油瓶眉宇之間沒有一絲波瀾。
悶油瓶淡定得讓我幾乎抓狂:你們兩個要約會扯上我和胖子乾什麼!我最恨他這樣我行我素,心裡想什麼從來都不說清楚,最令人發指的是成天頂一張撲克臉,我猜又猜不到,有時候真是恨不得對準那張臉一拳揍上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大火氣,反正再盯著悶油瓶看上三秒,說不定真的會撲上去踹他。
心裡憋著一股火無處發泄,我覺得胸口悶得難受,又不能真的衝上去對悶油瓶訴諸暴力,一方麵他好歹也算病人,另一方麵我還真打不過他,權衡完畢,我隻能選擇扭頭走人。
胖子在後麵一個勁叫我,我頭也不回地吼:“老子回酒店!”
一路走回酒店,我氣也慢慢順了,正好是吃中飯的點,就吃了碗麵條,又從便利店帶了幾罐啤酒和幾樣小菜上去。
回到房間,我一屁股坐到床上,打開電視胡亂換了幾個台,發現有個節目正在海選模特,一群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穿著泳裝走來走去,真是怎麼看怎麼養眼。
空調吹來一陣陣涼風,舒服得我直起雞皮疙瘩。我灌了幾口啤酒,欣賞著電視裡身材火辣的美女,不由得感慨這才是人過的日子。想想之前老子腦袋跟被驢踢了一樣,沒事就杵在醫院守著那個悶蛋,真他媽犯賤。
想到悶油瓶,我又是一陣不高興,於是猛喝兩口啤酒,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選秀結束以後,我又心不在焉地看了兩部電影,一晃就到了五點多,這時胖子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他們在滿福樓吃涮羊肉,讓我趕緊打車過去,我推說沒空,胖子就道:“還生氣呢?我是不知道小哥哪兒得罪你了,不過這一下午他吭都沒吭一聲,鬱悶得跟竇娥似的,剛才喊他吃飯他也說不去,我說你也過來,他才跟我出來的。不是我說你,都是兄弟,有什麼話挑開了說明白不就得了,一個人貓著生悶氣算怎麼回事兒,趕緊的,說地安門的滿福樓,司機肯定知道。”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堅持說累了,不想出門。胖子沒辦法,試探著問:“那明天去潘家園,你來不來?”
我第一反應是老子情願去跳河也不想去潘家園做燈泡,但轉念一想,胖子剛才都把話說到那份上了,我要再推三阻四可就太娘們兒了,於是我故作輕鬆地說:“來,怎麼不來。明天我一早就到,你們等著我啊。”
胖子似乎鬆了口氣,又跟我胡扯幾句就掛了電話。
我找出錢包下樓吃飯,一邊走一邊考慮,明天這電燈泡要怎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