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早去了醫院。剛進門就看見悶油瓶一如既往地坐在床邊發呆。
“天真無邪小同誌,”胖子滿臉是笑地迎上來,“群眾總算把你盼來了!”
不等我說話,他就先把我拽到門口,低聲說:“小哥今天睜眼第一句話就問你來了沒有,你進去以後可彆再板著張臉,活像小哥欠你命似的。”
要說欠也是我欠他的命,但老子一大早起來,想想今天就要他媽的去見證奇跡——現場觀摩悶油瓶約會——就覺得心情不好。我敷衍地點點頭,轉移話題道:“你們昨天玩得還好吧?”
胖子一邊把我讓進病房,一邊回答:“昨天你沒來,我跟小哥兩個人吃得也沒意思。後來我看時間還早,就帶著小哥去理了個發,順便洗個澡,你看看,再把新買的衣服一換,是不是精神多了?”
悶油瓶的這些變化我早看在眼裡,但既然胖子說了,我隻能配合著再仔細瞅瞅。悶油瓶正好也望過來,對視一會兒之後,我假裝友善地問:“小哥,昨天那家店你還滿意吧?”
可能是怕冷場,胖子趕緊插話:“那店真不錯,下次我們仨一道去。小哥,你給天真形容一下。”
悶油瓶想了想,說:“店裡有隻烏鴉。”
我立刻就看胖子,懷疑因為他昨天話太多,招來了悶油瓶的諷刺。
胖子也愣了一下,隨即無奈道:“小哥,人店裡養的那是八哥兒,沒聽它叫‘你好’嗎?”
“沒在意。”悶油瓶平靜地回答。
我聽著好笑,不由得覺得心情也好了一點。
胖子見我臉色一鬆,趕緊見縫插針地問:“現在人也到齊了,咱們就出發吧?”
這話的主語很模糊,我乾脆不表態,全當他在問悶油瓶。
悶油瓶見我不說話,就對胖子道:“你先去叫車吧。”
胖子來回看看我們,“哎”了一聲便出去了。
悶油瓶一直看著胖子,等他拐進走廊,才回過頭問我:“你是不是不想去潘家園?”
我一下弄不清他話裡的意思,心說怎麼臨出門想起關心小爺的感受了。
也許是仰著脖子太累,悶油瓶從床邊站了起來,道:“你要是不想去就……”
他話沒說完,我立刻自我感覺頓悟了。
這小子事到臨頭,開始覺得我和胖子礙眼了。小爺我大清早顛顛地跑過來,心情差得早飯都沒吃,你現在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想把我打發了?他娘的,老子今天就是再不想去也要耗著你!
於是我截斷他的話頭,笑道:“想去,怎麼會不想去呢。”
悶油瓶似乎有點意外,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神色有幾分困惑,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直接出門去了。
我跟著出去,發現胖子已經叫了出租車,正叮囑司機走哪條線不容易堵。
司機是個特彆貧的人,一路上,他跟胖子操著滿口的京片子,從潘家園一直聊到了□□。這種話題你是不能指望悶油瓶參與的,而我滿肚子心思,也懶得開口。偏偏司機信奉“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跟胖子聊不了兩句就要岔開話題,繞著圈子逗我和悶油瓶說話,想把雙邊對話發展成四方會談。
長期做個體小老板的經曆讓我這人比較容易相處,說白了就是不輕易得罪人,多個朋友多條路,混個臉熟總不會是壞事,所以即使沒心情天南海北地聊,對司機的搭話我還是會偶爾敷衍一下。
悶油瓶就沒這麼隨和了,不管怎麼問,他愣是看著窗外一聲不吭。胖子談得興起,也在旁邊幫腔,想引出悶油瓶的一句半句,最後悶油瓶估計給他們弄得煩了,乾脆往椅背上一靠,閉目養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