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在十裡八鄉很是吃得開,被人吹捧慣了,我冷不丁這麼一罵,她立刻火了,扯出潑婦無賴的樣子,一連聲叫道:“是我冤枉他嗎?是我冤枉他嗎?好不好不是我說的,是菩薩說的,是燒香燒出來的!你是他什麼人,需要你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蹦三丈高嗎?我直話直說,礙著你什麼事,你趁早彆在這兒瘋狗似的亂咬人,老娘不吃你這一套!”
我自問有幾分修養,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從來不跟女人計較,可對於眼下這個不停謾罵,還不時噴出幾點唾沫星子的老神棍,我隻想一腳踹上去,於是一瞪眼,冷笑道:“你管老子是他什麼人!”
胖子也冷哼一聲,抖著一身神膘,斜睨著神棍說:“江湖騙子老子見得多了,這麼不上道兒的還是頭一回遇上。聽人家兩句奉承,還真把自己當真神了!告訴你,以後說話給爺注意點兒,甭兩片香腸嘴上下一碰,什麼屁話都敢往外放。這兩位小哥是文明人,不打女人,老子可不信那一套!再胡咧咧當心老子捏死你!”
我和胖子都上了火,看著比較像流氓,神棍立刻就虛了,不再跟我們糾纏,轉而向老頭子求助:“老爺子,我是為了你們家丫頭好才說的這話,信與不信您自己掂量著。”
老頭兒麵露難色,一時難以決斷。我當時氣得腦子發昏,跨前一步就想跟他理論理論,可悶油瓶在背後伸手拍上我的肩膀,順勢捏了一下,示意我冷靜。我瞪了老頭兒片刻,還是深深吐了口氣,退到悶油瓶身邊,小聲埋怨道:“你也太淡定了吧,人家都指著鼻子罵了……”
悶油瓶擺擺手,道:“你彆急。”然後又對胖子說:“你們跟我來。”
我看了看老頭兒,他仍然一臉糾結,我們轉身出去,他並未反對。
我覺得老頭兒其實是認同神棍的——我們三個留給他的印象本來就非常糟糕——隻不過有些話當著當事人的麵說不出口,我們一轉身,他說不定就會老淚縱橫地攥著神棍的手,高呼“終於找到組織了”。
到了樓下,悶油瓶也不急著說話,而是仰臉望著閣樓的小門,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我和胖子對視一眼,他衝悶油瓶努努嘴,讓我想點辦法。我苦笑兩聲,心說我能有什麼招。最後胖子見我不開口,自己清清嗓子,道:“小哥,那老巫婆說話就跟放屁似的,捏著鼻子當聞不見就算了,千萬彆往心裡去。這一路走下來,我、天真,你說誰沒沾過你的光?沒你,我們都死了多少回了。所以要我說,小哥你簡直就跟吉祥物一樣……不對。”胖子說著,心虛地瞟了悶油瓶一眼,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甭管旁人說什麼,反正我王胖子就認你這鐵哥們兒,認定了!”
胖子說得情真意切,我也不由得附和:“就是!那女人一看就是個騙子,說的話沒一句能信。她要是會看香,老子還會看掌紋呢。”
胖子樂道:“喲,看不出小天真你還有這本事哪,來來來,給你胖爺看看,今年能撈多少明器。”
我打開他伸過來的爪子:“一邊兒去!”
胖子不依不饒:“那你給小哥看看,他啥時候能討個媳婦兒?”
悶油瓶終於有了反應,他收回視線,看我一眼,片刻後道:“現在為難的不是我們。”
我立刻恍然大悟,難怪悶油瓶把白臉讓給我和胖子去唱,自己表現得那麼淡定。
我問悶油瓶:“能行嗎?”
悶油瓶看著我:“不好說。不過說不定會是轉機。”
胖子急道:“我說你們兩怎麼眉來眼去的就都領會了,胖爺我還蒙在鼓裡呢!”
我耐心地解釋:“那女人我們早些時候見過,當時她跟愣頭青在一起,很可能打聽過我們的事,不過隻探聽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甚至隻是根據這家人對我們的態度下的判斷。為了顯示自己算得準,她才把矛頭對準我們其中一個。”
胖子“哦”了一聲,問:“你是說,那巫婆以為小哥是這家的準姑爺,又不招老頭子待見,所以就編段瞎話迎合老頭子?”
“不管她怎麼推斷我們和這家人的過節,反正目的是一樣的。不過……”
“不過,”悶油瓶接過我的話頭,“如果這家人相信了她,一定不放心把我們留在這裡。就算他們舍不得虎符,起碼也會打發我們另找住處。這樣一來,我們的行動比較方便。”
我點點頭:“沒錯,而且我們不住這裡,內賊也會感到安心,隻有那個人有所動作,我們才有機會找線索。”
悶油瓶抬頭望著閣樓,微微眯起眼睛:“所以關於這件事,我們不需要澄清。他們相信才對我們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