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嘖”了一聲,連連點頭:“還是小哥腦子好使。那咱們是不是應該再編兩個例子,好讓他們相信啊?”
悶油瓶擺擺手:“不用。言多必失,我們就等在這裡,肯定會有人送消息來。”
果然,小妞沒過多久就急匆匆跑下樓,還沒站穩,就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道:“爺爺說不讓你們住在這兒。”
我們三人本來各占了一個角,聽見她大呼小叫,便都聚攏到樓梯口來。我邊走邊把視線投向悶油瓶,心說還真給這小子猜著了,老頭兒一上火,果然立刻要把我們往外攆。出了老頭兒的眼皮底下,要逃跑可就容易多了。
“我也勸過爺爺,可是她偏要在旁邊說三道四。”小妞說著,皺皺眉頭,往閣樓上斜睨一眼,“害得爺爺根本聽不進我說什麼。”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神棍嘴裡叼根煙,倚門站著,似乎仍在跟屋裡的人比手畫腳地鼓吹她那套陳詞濫調。閣樓的空間窄,隻靠一扇窗戶采光,靠近門口的地方略顯昏暗,加上神棍穿了套深色衣服,越發顯得輪廓模糊,活像隻巧舌如簧、蠱惑人心的女鬼。
悶油瓶也跟我一起往樓上看,不過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既沒像胖子那樣麵露得色,恨不得把我們利用老頭兒的心理反將他一軍的事廣播出來,也沒對神棍表現出明顯的厭惡。我看著他,不由有些佩服他的冷靜,同時也為他一聲不吭地背個“災星”的黑鍋感到不平。
小妞見我們不做聲,自己先急了,推推我道:“你彆一個勁看他呀,快自己拿個主意!再不把爺爺說通,你們三個可統統要去睡‘鬼屋’了!”
這裡雖是農村,可生活條件還算不錯,外表光鮮的二層樓房一戶挨著一戶,老房子早拆得差不多了,根本沒一點荒郊野外的感覺,況且外麵豔陽高照,陰森森的“鬼屋”兩個字激不起我們半點共鳴,胖子更是笑道:“胖爺爺我什麼陣仗沒見過,真有小鬼倒好了,剛好跟我們湊一桌麻將,還隻許輸不許贏,否則爺我一巴掌拍下去,立刻送他見馬克思。”
小妞敷衍地咧咧嘴:“屋子鬨鬼那是爺爺說的,我才不信呢。不過那裡閒置很久了,臟得很,住不了人。這會兒時間不早了,匆匆忙忙的也收拾不出個樣子,晚上又黑燈瞎火的,連個電都沒有。我琢磨著,起碼也要求爺爺讓你們多住一晚,等明天一大早再幫你們把那兒打掃打掃。”
“不用。”悶油瓶搖搖頭,“你帶路就行了。”
我想他大約想把事情儘快解決,便附和道:“你先帶我們去看看吧,我們三個也幫著你收拾,肯定很快,而且我們幾個不講究,有個睡的地方就行。”
小妞猶豫片刻,終於點頭道:“那你們跟我來吧。”
“鬼屋”就在老頭兒家後麵,挨著一片稀稀疏疏的小樹林,磚牆瓦頂,看著有些年月,卻並不陰森。小妞說那是家裡的老屋,新房子蓋起來以後,原本是當作倉庫用的,後來老頭兒突然說那裡鬨鬼,督促著幾個兒子把值點錢的東西都搬空,又在房門上落了大鎖,以後家裡人基本就不再往老屋去了,隻有村裡幾個好搗蛋的小鬼,三五不時地爬窗子溜進去。
我們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果然看見有扇窗子沒了玻璃,窗沿上有雜亂的指印,而且比起其他地方乾淨很多,看來是村裡的小孩子爬進爬出時蹭的。
屋子不大,被簡單隔成兩間,沿外牆單獨用紅磚砌了廚房,屋裡灰蒙蒙的,空氣中有股嗆人的灰塵的味道。外間角落裡堆著幾包鼓鼓囊囊的麻袋,不過讓人完全提不起勁來去探究裝了些什麼。除此之外,就隻有幾張破板凳和一張快散架的木桌子。
我環視四周,不由苦笑:看來我還是把打掃想得太簡單了,這種咳一聲都能震掉一層灰的地方,就算四個人忙一下午也不見得能整出眉目,況且根本不能指望悶油瓶搭手,用得上的勞動力隻有我、胖子和小妞三個人。分攤到每個人身上的勞動量,光是想一想就讓人渾身酸痛。
“唔……”小妞苦著臉,伸出一根指頭抹了把桌子,“這些都不能直接擦,要先把浮灰撣掉才行。”
胖子一擼袖子,對小妞道:“這還真得費點兒功夫。這樣,我們倆先回去拿點笤帚抹布,順便把那點兒行李收拾了,天真你跟小哥把這些破爛兒歸置歸置,騰出塊地兒來等會兒放鋪蓋。”
他們走後,我本想把屋裡僅存的幾樣垃圾扔掉,不過到底是彆人家的東西,不方便隨意處置,考慮過後,隻是和悶油瓶把桌椅抬到牆角,跟幾個麻袋扔在一處,把屋子中央空了出來。
我們三個大男人沒有必要分房睡,收拾一間出來就夠了,所以我和悶油瓶沒在意裡間及廚房的狀況,搬完桌椅,直接去屋外準備接應小妞和胖子。
吸久了灰塵,走出屋外才感覺到空氣特彆新鮮,我做了個深呼吸,再看看這間老屋,居然一下想到了長沙的祖屋。雖然我回老家的次數用一隻手就數的過來,但提起“故鄉”,總還有點淡薄的懷念。
我看看站在近旁的悶油瓶,一時間好奇心大起,想知道他曾以何種身份,在哪裡生活。這種好奇從我得知他離奇的經曆起就有過,以前多半出於“探秘”,如今則更像“尋根”。悶油瓶再怎麼神秘,身手再怎麼了得,也不可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定會有父母兄弟,要尋找悶油瓶的記憶,找到他的老家無疑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當然,這種事想想容易,做起來可謂困難重重,本來三叔夾了幾次喇嘛,悶油瓶都在隊伍裡,三叔手上九成會有他的情報,可是那隻老狐狸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兒,我自然無從問起。另一方麵,就算真給我查出了眉目,萬一發現悶油瓶在老家不僅有關於他記憶的線索,還有他老婆孩子,甚至是滿地跑的孫子輩,事情就複雜了,到時候不知道我和他誰更接受不了這種衝擊性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