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自《孔乙己》(其實不如說“替換”自《孔乙己》比較合適)
因為絕大部分是魯迅原文,所以人物略崩。
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劇透嫌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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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的古玩店的格局,是和彆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櫃台,櫃裡麵預備著賬本,可以隨時砸人。旅遊的人,傍午傍晚跟了團,每每花四塊紙幣,買一張票——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現在每張要漲到十塊——靠鬼外站著,遠遠地站了圍觀;倘肯多花一塊,便可以買一包葵花籽,或者口香糖,做零食吃了,如果出到十幾塊,那就能買一根鴨脖,但這些遊客,多是自費遊,大抵沒有這樣闊綽。隻有用公款的,才踱進店麵隔壁的房子裡,要酒要菜,慢慢地坐看。
我從二十歲起,便在三叔的三環古玩店裡當夥計,三叔說,我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公款主顧,就在外麵做點事吧。外麵的散客主顧,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零錢從盒子裡取出,看過找零裡有假龘幣沒有,又親看將零錢遞到手上,然後放心:在這嚴重監督下,作假也很為難。所以過了幾天,三叔又說我乾不了這事。幸虧老爹的情麵大,辭退不得,便改為專管檢票的一種無聊職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櫃台裡,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麼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有些無聊。三叔是一副凶臉孔,潘子也沒有好生氣,教人活潑不得;隻有悶油瓶到店,才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悶油瓶是站著圍觀而公款消費的唯一的一人。他身材很高大;蒼白臉色,臉上時常掛些傷痕;一雙淡然的黑色眸子。用的雖然是公款,可是毫不揮霍,似乎十多年沒有貪汙,也沒有受賄。他聽人說話,總是滿臉愛理不理,叫人倍感無趣的。因為他很悶,我便從描紅紙上的“悶聲不吭拖油瓶”這半懂不懂的話裡,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悶油瓶。悶油瓶一到店,所有圍觀的女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張小哥,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對櫃裡說,“溫兩碗酒,要一包口香糖。”便排出九個硬幣。她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下了人家的鬥了!”悶油瓶睜大眼睛說,“你們活得夠久了,可以死了。”“什麼可以死了?我奶奶親眼見你帶了老九門的人,去倒鬥。”悶油瓶便淡然了眼睛,臉上的表情統統不見,回答道,“考察不能算倒鬥……考察……考察隊的事,能算倒鬥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青銅大門”,什麼“終極”之類,引得眾女人都羞澀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悶油瓶原來也做過族長,但終於沒有結婚,又沒有小孩;於是愈過愈孤獨,弄到將要絕後了。幸而倒得一手好鬥,便替人家下地,換一碗飯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慣性失蹤。倒不到一個鬥,便連人和全部乾糧裝備,一齊失蹤。如是幾次,叫他倒鬥的人也沒有了。悶油瓶沒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自己下地的事。但他在我們店裡,品行卻比彆人都好,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現錢,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粉板上拭去了悶油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