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帝釋天拉著出門的時候，柏玥還是有點恍惚。剛剛發現身體不爽，情緒又一度激動反複，她隻想好好睡一覺。可是帝釋天從來都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那種人，意誌薄弱的柏玥還是沒有反抗餘地地被帶到善見城下。

走入善見城下的人群裡，感受到熱烈的節日氣氛，柏玥有些迷茫。

沿路的各種小販，青白玉石的大路，她和帝釋天慢慢地走著，偶爾抬頭看一眼天空，正見星辰初現，紫紅色的天空一片豔豔之色。眼前的情景出人意料地眼熟，並且給人一種惆悵的情緒，柏玥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周圍的人，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過去。

“吉祥，你等等我。”

帝釋天在一個街口放開了她的手，柏玥略帶迷茫地看過去，隻得到對方一個有些狡猾的笑容。帝釋天匆匆走開，留下柏玥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滿頭霧水。

沒有帝釋天在，柏玥有些混亂的頭腦漸漸清晰。轉了個身，周圍的環境和情況全部收於眼底，極其相似的情景讓她心情變得很複雜。

帝釋天怎麼會知道，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不管怎麼說，其實她心裡是有些感動的，帝釋天那種人不像是會為了討人歡心而精心準備驚喜的人，可是他這樣做了，她的感動就在所難免。

她走了幾步，又覺得沒什麼想去看的，又想著走遠了他就找不到了，所以便停住了。卻剛好停在一個小販的攤前。一個個彆致的花燈，如盛開的花朵般綻放，每一個都不一樣。

柏玥站在那，並沒有細看，但看著路過的幾個少女嬉笑著挑挑揀揀，然後提著喜歡的那盞離去，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淺笑。

“嘿，姑娘，有喜歡的嗎？挑一個吧？”那小販見她站在那看著，目光又流露出幾分豔羨和喜愛，便笑著開口問道。

柏玥沒想到他會問她，猶豫了會，含笑搖頭：“不用了。”她拒絕後，卻又想起一事，便故作漫不經心地和那商販說話，“大叔，前幾年我來看，這放煙火、送花燈的習俗不是很久沒慶祝了嗎？怎麼今天……”

其實出來後，她就知道今晚會有什麼節目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不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和婆雅稚一起出來的嗎？

那個晚上，她還和婆雅稚說了她的處世態度呢。不過貌似後來作用不大，該怪她後來沒有反複強調嗎？最後婆雅稚選擇求助的對象，終不是她。她當年的一個小小心機，果然效果不大，也派不是什麼用場。

這樣有些泄氣地一想，柏玥本來的興致也淡了幾分，卻聽那商販有些苦惱、又有些歡喜地說：

“本來自從三百年前天帝繼位後，這仞利天的刑罰律令便嚴了許多，有些風俗便慢慢沒怎麼重視了。但是今年年初，天帝卻下令從今年起重新興起各種風俗節日……”

他慢慢地說著，手摸了摸自己做的花燈，樂嗬嗬地，“雖然麻煩了點，不過我覺得也挺好的。說起來我家也算厲害了，世傳的花燈技藝呢，嘿嘿，恢複得好啊！”

柏玥抿了抿嘴，心下也不知是如何的滋味。

是巧合？怎麼可能……

她輕聲歎息，轉過頭不自覺地看了眼帝釋天之前離去的方向，本以為還要再等等，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過來。

“你去了哪裡？我等了好久……”不是有意抱怨，卻還是這樣說出了口。柏玥有些不自在，正有些後悔，就看見他手裡提著的那個小巧玩意。

帝釋天揚眉笑道：“怎麼不說了？我聽了高興。”一手把那東西放到她的手裡，那是個典雅精致的花燈，不過手掌大小。

柏玥不理他，把手心的花燈捧在眼前，一眼就看到上麵描繪的花紋。白色的燈籠麵上，一朵鮮豔的紅色曼殊沙華溫婉纏綿地伸展著花瓣，也不知道是什麼顏料，花瓣的顏色極為豔麗。可以想象，若是把裡麵的蠟燭點上，這花一定更好看吧？

時間過去又豈止是三百年的時光，柏玥隱約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隻是覺得喜愛非常。

“你從哪買來的？好漂亮！”她喜笑顏開地說道，手裡都不敢用力。

帝釋天不說話，隻是笑著看她單純喜悅的笑容，眼裡的目光有種纏綿悱惻的感覺。

柏玥沒有聽到他的回話，便抬眼看去，正撞見他的眼神，心好像被撞了一下。

“你怎麼不說話了？這花燈是不是找的很辛苦？你去了那麼久，還不讓我跟，該不會就是為了找這個花燈吧？可是為什麼是這個花燈呢……”越說越小聲，柏玥慢慢想起了一些回憶。

娑羅曾經說過，她像摩詰曼殊沙華，當時她聽了有些臉紅，隻道娑羅為了討她開心，也是吉祥天的皮相太好了。後來宮殿裡每天就多了一朵摩詰曼殊沙華，美麗的花朵妖嬈綻放，她每天看著竟然就慢慢喜歡上了。

還有那一夜，她和婆雅稚一起走在這條路上，也曾看到過這樣的一個花燈。很漂亮，她看得喜不自禁，幾乎想馬上帶回去，給孔雀、也給娑羅看看。後來便聽說了放花燈的事，她一時興奮便忘了把它買下來。後來放花燈的時候想起，雖然麵上沒有表示，心裡卻有些遺憾。

她仔細地看著帝釋天的眼睛，想要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卻在光與影的襯托下怎麼樣也看不清楚。但是心，好像比眼睛要銳利得多。

臉上有些發熱，她嘟囔著說：“還有什麼？帝釋天你現在倒是學壞了了，這種手段你怎麼就用得出來呢？”

“我為什麼用不出來？”帝釋天張狂地一笑，但眼睛還是看著她，手一伸緊緊抓住她的，“今天不把那些事都做完，我是不會甘心的！”

“你到底在想什麼？”今天一直就很奇怪。

帝釋天低頭笑了笑，拉著她的手一路走。

路的兩邊熱鬨喧嘩，高高的樹上懸掛著火紅的燈籠，一些紅色的紙片用繩子掛在樹枝上。幾個滿臉羞澀的小情侶對視著又彆開臉，手猶豫著，然後在一群人的起哄下牽在了一起。幾個賣花燈和麵具的商販大聲招呼著客人，偶爾看到情侶們牽手親熱了就吆喝幾聲，善意地逗弄。

柏玥不知道帝釋天有沒有注意到那些，隻是她渾身不自在。

她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了，這個節日好像比當初更針對情侶了。最起碼今天看到的人，大都是一對或幾對的男女在一起的，連老人都是成對的夫婦！街上也有幾個孩子，但嘻嘻哈哈的，見到情侶經過就跑去說好話討糖，見到單身的就跑去嬉笑。也許正因為這樣，單身的人才那麼少。

帝釋天銀色的長發飛揚，一抹笑意掛在唇邊，引得無數少女側視。

是了，剛剛好像有聽到，今天還是一個表白的節日。柏玥想起來了，好像那些單身的都去河邊了，那條叫納月的河流。

不知道走了多久，帝釋天一直沒有回頭，更沒有說話，但是卻一直拉著柏玥的手。不管人潮擁擠，他的手始終拉著她的手。

“今天，你是打算好好演一個情聖嗎？費那麼大心機？”在人潮中前進時，她這樣問道，語氣中不知為何就忍不住帶上幾分諷刺。

“你這樣說也未嘗不可。”他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反而很直率地回答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引你動心？”

那是他路途中唯一一次說話，淺藍色的眼睛在周圍偏紅色的燈光中顯得有些夢幻，但是仍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她瞪了他一眼，然後就忍不住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