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是聰明了還是糊塗了?”帝釋天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斷言,隻是輕笑著伸出手把她的手和她手裡的花燈抬到眼前。
白色的燈罩,鮮紅色的花紋,橘黃色的燭火,微涼夜風中模糊了笙簫的夜色。
他傾過身,在她耳邊呢喃著說道:“你知道我從毗沙門天那聽到你無法忘記阿修羅王的時候,心裡多想把那個封印著阿修羅王的鏡子砸碎嗎?”
柏玥抿抿嘴,嘴唇有些乾,然而她說出的話更加乾澀:“那你要失望了。鏡在我身體裡,即使殺了我,你也砸不了她。”
帝釋天似乎覺得有趣,輕笑一聲,道:“我知道。所以隻是想想,然後更加生氣了。”他好似回憶般,低聲對她說,“這三百年來,雖然阿修羅王沒死,但是一直都和死了一樣,我以為你會忘了他的。”
吉祥的心裡是怨著阿修羅王的,他一直都很確定。在阿修羅王“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隻字不提阿修羅王一個字。不僅如此,她甚至吩咐侍女們傳下禁止議論阿修羅王和天帝的所有事情。
天帝是順便,阿修羅王才是重點。不過,偶爾看到她注視著王座發呆的時候,他也會訝異,吉祥竟然真的曾經把天帝放在心上。不過這種情況持續的時間不長,大多數時候她是會刻意遺忘阿修羅王的存在。
那段時間,善見城剛曆經大難,他又為了肅清殘留的天帝勢力而酷刑嚴律,仞利天的氣氛非常緊張,草木皆兵也毫不為過。
而她作為前任天帝之女,沒有任何反抗的表現激起了很多人的質疑。但是誰知道,她一刀殺死質疑的人時,全場的死寂?
她是傷心了,但更像是覺悟了什麼。
三百年的時間,即使是神族也並非是彈指一瞬的時光。吉祥卻從來沒有在他麵前主動提過阿修羅王的事情,他不會自討無趣,更是儘量抹除了所有關於阿修羅族的痕跡。三百年,當那個人從來不存在。她在他麵前,和很久之前的初遇沒什麼區彆。甚至竊喜,這三百年的時間是比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時光更加漫長。
然而,終是不是。
隨著預言的時間的接近,她似乎也慢慢興奮起來,看望那個阿修羅遺孤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當然,他是下意識無視了那個孩子你知道存在。反正吉祥也把他封印了不是嗎?不管怎麼說,不出現在他麵前,那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他自詡耐性非凡,連總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的毗沙門天都被他比下去了,可是還是沒在確定贏得她的心之前忍住暴、露自己的心思。
有時候總是覺得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安慰自己,反正時間還長,毗沙門天不是他的對手,阿修羅王更是被沉睡封印,他近水樓台如何不能成功?可是,不管是那個預言,還是她,都在給他壓力。每次感覺到她的動心,都會在下一刻被愧疚和厭惡所掩蓋。即使不論是她還是他都知道,對強者來說無所謂守節這一說,難道她真打算為阿修羅王守一輩子了?!
“阿修羅王快醒了,那麼我就該退場了嗎?”
帝釋天突然的一句話,讓柏玥心底狠狠地一痛。
“我沒有把你當替身,所以為什麼要說退不退場這種事?”柏玥反駁,感覺到手上一緊,“你和我不是朋友嗎?”
“你倒是說得好聽,朋友……”帝釋天笑道,又像是不屑,又像是自嘲,“朋友可不像我們這樣。你是拿這個說法搪塞我,還是敷衍你自己?”
他把她環抱在懷裡,每說一句話,呼吸間胸口的起伏都讓她緊張。
“不要再掩飾了,我也不想再陪你掩飾了。阿修羅王就要醒了,我必須得到一個我滿意的結果。”
他毫不掩飾張揚和狂傲的語氣,極端的自信,好像放開了一切束縛。
“我……”
柏玥啞然。
柏玥有時候覺得自己很軟弱,就像現在,明明對方也攤牌了,可是她就是藏著掩著不想直說。
喜歡是什麼?愛又是什麼?
把婆雅稚封印在凝時之鏡裡後,她半夜夢回,突然想到,她欠了他一句“我愛你”。是吧?是愛吧,那種疼痛而甜蜜,傷感又懷念的心情,若隻是喜歡為何她從來沒有對娑羅有過這樣的心情?過去相處的每一天,即使再確定他的重要性,她也沒有想過她是否愛他。總是覺得,喜歡是一種讓人快樂的感情,而愛總是沉重許多。管他那麼多呢?反正不論是喜歡,還是愛,她都要得到他。想要,想要,就是想要!是一種貪欲,還是一種渴求,不過就是想要而已。懶得去研究喜歡和愛的不一樣,反正都是一種結果、一個目的。
但是在帝釋天的麵前,是喜歡還是愛似乎就變得很重要了。
遙遠的記憶裡,姐姐曾經告訴過她:
愛隻能愛一個人,喜歡卻可以喜歡很多人。
她是愛著婆雅稚的,那個瞬間,她如此確信著。可是轉念想到帝釋天,卻動搖了。
帝釋天說的對,三百年的確是很重的一份重量,她無法無視,三百年毫無間斷的好。動心,如果是一時,她可以很快忘記,但是在他注視下的頻頻心動卻無法忽視。
這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說,她對婆雅稚的感情,不是愛嗎?
想到這,會痛苦,所以更加地自責和愧疚,還有厭惡。一個人的感情,怎麼能那麼簡單地否定?婆雅稚的意義,怎麼可能那麼虛無?
指尖碰觸到細微的溫暖,橘黃色的燭光搖曳,懷抱著自己的胸膛溫暖而安寧,這是和婆雅稚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