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偉承似乎沒注意到客廳裡還坐著個陌生人,趕緊抱歉的一笑:“失禮了失禮了,我光聽見小嫂說妹妹的事情了,沒請教這位是——”
“於檸,我的大學同學。”周嘉沛為他們介紹,“這位是方偉承,富大哥的得力下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
方偉承大約26、7歲的樣子,身材高大,皮膚曬成很漂亮的棕褐色,笑起來一口白牙陽光燦爛,於檸見他半裸,也不好去跟他握手,他也識趣,隻說了句“你好”,又跟富母打了個招呼,說是去換衣服,接著從半開的後窗跳了出去,看來他剛才就是從那裡進來,外麵有樓梯直通二樓的平台,周嘉沛連忙叫住他:“韓睿呢?他沒跟你一起遊泳?”
“我還找他呢!我這麼久沒回來,好家夥!我房間裡所有的漫畫都不見了。”方偉承說完就上樓了。
富母趕緊給於檸賠笑:“是放假了才看的。他媽媽整天拘著他,哪有時間看這個!”看那樣子,好像生怕於檸不肯給外孫補習。
“看點也沒什麼不好,我也不主張死啃書本的。”於檸說。
“我經常說,上吊也要喘口氣,乾嘛管得他那麼嚴!他媽就是不聽,說什麼一定要上重點高中啊重點大學啊出國留洋什麼的,照我看一概沒用,你看我們惟禮,高中也沒上完,現在不是照樣出息?前途什麼的,還要靠自己努力,照我說韓睿是聰明的,就是根本不收心……”
富母的絮叨突然戛然而止,通向車庫的側門打開,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
“大姐回來了。”周嘉沛說。
與富母比起來,富美玉的相貌可謂差多,她的臉既寬且長,五官卻很纖細,一張臉仿佛無邊無際一般,疏於保養的皮膚黑而黃,看起來比富母小不了幾歲。於檸站起來對她點頭,她也笑容滿麵,連聲叫方姨,又對於檸招呼:“這就是於老師啊!於老師好,讓你大老遠的過來真過意不去,看到睿睿了嗎?”
“韓睿不在家哎!是不是跟同學玩去了?”周嘉沛說。
富美玉臉沉下來:“我不是說過了這幾天都不許他出門嗎?你整天在家,也不看著他?”
於檸愕然,這樣不善的口氣是衝誰?卻見富母臉漲的微紅,聲音也小了些:“他那麼大了,要走我還攔得住嗎?我今天一天都沒見他,還以為早上他跟你一起出去了。”
“你沒看見也不找找?你吃中午飯的時候也不叫他?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這下好了,也不知道野到哪裡去到幾時才回來了——於老師啊,你第一趟來,讓你見笑了。”富美玉變臉那叫一個迅速。
於檸隻好說:“小孩子是這樣的,何況又是放假,玩玩也好。上課也不急在這一時。”
“於老師現在是帶幾年級啊?能不能打聽下我們睿睿會編在幾班啊?班主任什麼的都確定了嗎?我前幾天就跟他爸說快去學校看,他就是不急不急,哎也真是!……”富美玉走過來毫不客氣的坐在沙發上,頓時把於檸身邊的富母給擠了出去,拉著於檸開始說長道短。幾分鐘後,富母起身說要回房歇會,叫周嘉沛帶於檸到處轉轉去,於檸和周嘉沛都要起身相送,富美玉卻拉住於檸,她手勁蠻大,幾乎把於檸拉個趔趄:“於老師,坐啊!坐著咱們說話。”
“好,好。”於檸無法,隻好目送富母娉娉婷婷的又上了二樓。
“這個牛肉要怎麼做?”
方姨站在廚房門口叫道。
“牛肉有什麼不會做的?你天天做菜還不會做牛肉啊?”富美玉也吼回去。
“姐姐不吃牛肉,所以平常不做。”方姨毫不客氣。
富美玉隻好萬般不舍的放棄對於檸的轟炸:“於老師,我先去廚房看看,你坐著,坐著啊……”
“嗯那個——我想用下洗手間。”於檸說。
“我帶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沒關係,順路的!”
周嘉沛終於破功,但她向來有急才,硬是在緊要關頭及時換成一個噴嚏。
於檸望著豪華洗手間超大鏡子裡的自己,重重歎了一口氣。她再一次慶幸這不是一場真正的相親。到了現在,於檸幾乎可以確定,她跟富惟禮,大約隻有一個注定的結局:沒戲。
來富家之前,於檸和周嘉沛約定好,如果於檸想跟富惟禮做進一步發展,就稱呼富惟禮的媽為“伯母”,如果無意,就叫“富老太太”。於檸並非要評判些什麼,她隻是覺得兩人之間有太大的距離,她無法欣賞他的品味,他的母親不能使自己產生親切感,富美玉對母親的無禮和對周嘉沛的無視也令於檸驚訝萬分。到目前為止,這房子裡的人和物唯一讓於檸覺得順眼的居然剛才那個半裸的方偉承,可他甚至連富家的人都算不上。
這簡直就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戰役。於檸又歎一口氣,推開廁所的門出來。
“一點油腥也沒有難怪睿睿整天往外跑了!要吃素乾嘛不去廟裡啊!裝這副仙女樣子給誰看啊!”
經過廚房門口,聽到富美玉如此的尖酸,於檸不由愣了。她雖不是本地人,但知道在當地話裡的“仙女”並不是什麼好詞,卻不知道富美玉所說的“仙女”會是誰呢?
“他家裡人呢——就確實有點……”周嘉沛給於檸一個“你懂得”眼神,笑道,“但富大哥人是沒的說的。”
“我發現你的抗雷能力真是越來越強大了。”於檸說,“你不覺得富美玉和她媽很詭異嗎?”
周嘉沛反倒驚訝了:“我沒告訴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