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弱弱強食 “清玉,我們隻……(2 / 2)

殷墟 洛花月上 5860 字 11個月前

背後,我感覺他撫了撫我裸露在外的長發,“呐,後來……後來的要不要聽……”

我垂下眼。那嗓音,像變了個人一樣,清脆的少年音全不參合了,模模糊糊硬朗如鐘的沉聲。音色成了一種擺設,隻剩蜿蜒的曲調,就像碧蕭,在洶湧寧靜的礁石上拍案不斷的蕭。他把我擁得暖暖的,不重也不緊,摸上的黑絲廣袖卻依舊那樣涼薄。

“方才說到姘國的王和皇後琴瑟和諧,即使其他妃子的皇子公主也相繼而出,王最寵愛的還是他的結發妻子。”沈瑞珂敘述著童年的故事,真像是彆人的故事,卻把臉深深的埋在我的頸項中。我來不及掙紮,也顧不及掙紮,他漸漸圈得我緊緊的,就像要把自己弄得窒息一般,越埋越深,直至鼻尖摩擦著我的皮膏深吸一口氣。過後,他仿佛大為滿足般笑吟不出,我卻覺得聲音裡一點也沒有他過往的那種瀟灑笑意。反而半參著一絲淒慘一抹可憐。晨陽下,還不夠圓的僅僅隻是有著輪廓的“紅餅”中,我仿佛看到自己。

“後來,皇後的妹妹羨慕姐姐的萬千寵愛集一生,抵不住榮華富貴及英姿颯爽的王的兩相誘惑,一日進宮用儘美人心計成功誘惑了王……你知道嗎,姘國有一句古話——就是放在嘴邊的肉豈有不食的道理?當時豪邁多情的王就是這般對前來質問的皇後這樣理直氣壯說的。”

“可悲的是,我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因為我們姘國的男子從小就是秉持著這種風俗習慣生活的,這樣才快活不是?”

“皇後也是懂的,她怎麼會不懂?自從進宮,皇身邊的妃子哪裡少過?十幾個兄弟姐妹多一個不算多少一個不算少。隻要自己的太子還是太子,那不就好了。自己的幸福什麼的,在皇宮裡根本謀不得。”

“但是她的妹妹很不滿足啊,仗著比她年輕十歲餘,又為新寵,處處顯擺,進宮為美人不足1年便誕下皇子,母子深受王喜愛,慢慢竟不把皇後放在眼裡,所到之處莫不如皇後排場,床第間時常在王麵前挑撥貶低皇後和太子,妄想以自己的孩子謀篡太子寶座的野心已路人皆知。”

“你都說了是妄想了,那就是說沒成功咯?”

“隻能說,至今沒有成功吧……”

“這以後?”

“……皇位爭奪向來激烈。且不論母後的妹妹這樣對她了,其他的妃子更不是在一旁忽視眈眈麼,嗬嗬,你不覺得身在皇帝之家很是刺激嗎?稍有差池就是人頭落地,福禍不保乃至整個家族一日之內崩塌。如果自己不能耳聽八方、照顧全局、拉攏人心、不使用手段,那不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說,皇家真是使人成長的好地方啊。倒是無關什麼幸運不幸運。若幸運也隻能說,是幸運在自己至今仍舊能被世人在背後羨慕自己幸運吧?”

靜默片刻,想了想,我選擇不敢苟同。於是便沒有附和下去,換了話題。

“所以你是想要避讓,行冠禮去四國出遊正好讓你鬆了一口氣?”所以才這麼高興,整天笑嗬嗬樂不支的,即是是被人一路到處追殺?哪怕恐怕還有自己國家派來的刺客?

沈瑞珂低下頭看又看顯露了些好奇口吻回頭問的我,眯起有神而幽深的鷹眼笑了笑:“為什麼要避?我自認自己是七個皇子中最好的君王選擇,將來會是很好的君主。天生就是來謀這個職位的。”

“……”若是從你的色欲及桃花運來看,你做了王,將來子嗣是不用愁了。

“那麼,你做你天生的皇帝,乾嘛把你的手放進我衣服裡?”我已經一忍再忍了,男人的手卻越來越放肆,竟說著說著滑進了裡衣!

“隻是碰巧路過而已~”

路過?!不識抬舉!扯開他擱在頸上的雙臂,脫逃成功後一氣嗬成的反身一腳伸出——

“呃……”錯愕不及中男人悶哼出一聲。

男人靠踢男人的命根子來保身,總有些傷麵子裡子。現在我就踩在將來姘國的龍脈上頭。要是我再用力一點,是不是就替自己的殷墟做了好事?將來倘若他做了王,一定更昌盛。這一點我不懷疑,可是相對的,殷墟就越是艱難了吧……我倏地收了腳。分不清自己是想要輕一點,還是重幾分。

“你還是舍不得阿。”我剛想要反駁,大字型躺在廊欄上的沈瑞珂柔柔歎道,“不然你直接傷了我不更好?”

“我沒有這種毀人前程的變態嗜好。”其實,我已經毀了許多人的前程,想到那前車之鑒……我收回了腿。

“嗬嗬……清玉意外的好心阿,隻是不知將來你在宮中怎樣生存呢?你裝得再冷酷,終究會被人知道,你不過是個會心軟會懦弱的凡人。”

“我不懦弱。”

“那就是會心軟了?”他略顯無辜的眼朝我眨眨。

“……當皇帝有什麼好。”我哼著狠狠撇過頭。

沈瑞珂聳聳肩,整整衣邊重新坐起,邊隨意捆紮在耳邊的發束瀟灑而略顯怠慢地整個往肩後一撥,視線也仿佛隨千千烏絲悠揚地調開,凝望著遠遠某一點,那馬上就要露出的太陽的一角璀璨得仿佛打算要讓第一個見到的人的眼灼傷。

似聚精會神又似毫無心智,他那令我一貫欣賞的嘴唇此刻也顯得格外淺薄。

“我自己是無所謂。可當你在生下來眼前就是、就隻有這條路,即使有可以走其他的路也反而無所適從。我的皇弟們也會不習慣的吧。如果我真的被扳倒,他們不是要互相內抗了?我可不能乾這種毀人兄弟情節的壞事呢,未免紛爭不斷,還是我來平衡這一切吧……嗬嗬,這才是我出生的意義吧。”

太子,不過是眾矢之的。有時候皇和後,真的很殘忍。有時候,皇宮真的很慘烈。

坐躺在廊下的他,望著清冷日光下他的臉。我的手,慢慢伸出,移到他還有些紅腫尚略帶可笑的獨眼上。因為那實在太過相像的遭遇,讓我忍不住想要提醒他。

“在我們殷墟,太子一旦被廢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此前一切名利得失全如牆倒,再也扶不起。”所以,你要小心,你要努力。努力地扳倒彆人,不惜一切代價——努力往上爬……

沈瑞珂任由我摸上他的眼,像個瞎子一般,細細探索。有眼睛也未必能全看得真實的事實,要憑心。那一刻,我們有著同樣身為太子的共鳴——無奈……嗜血……殺戮……殘忍……還故作單純……

他輕輕地卻像是不容我逃似地疾速地握牢我還放在他臉上的手,在我一愣時把我的手拿下,偏過頭把一邊臉頰附在我一向微涼的手掌中,摩挲,正象一隻高貴的豹貓。

我驚愣住。他的表情,仿佛帶著某種流連,疼惜。但他睜著的雪亮而精明的眼,卻清楚地諦視著我,仿若一麵鏡子,在他的瞳孔裡的我的身影,那麼清晰。

我忽然想起,另一個的我,竟然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無論在哪麵鏡子裡,我竟都尋不到他也不驚覺奇怪。這是種什麼病……看著沈瑞珂聚彩的雙眸中的身影與我一樣一動不動毫無異向,我猛地眼皮子一跳,發絲垂下,落在他的眉角。

“嗬嗬……在我們姘國,還是一句老話。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王者稱霸。”

“——而廢太子,曆來都是被贏者當場處死。”他輕輕,冷冷的吐出。望著被他拉下而近在咫尺的我,眼裡沒了任何溫度。

我微開啟口了那麼兩下,最終還是隻得合起。相對無言。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天生傲慢的皇族。

“清玉,我們隻要一弱,就會有人來爭食。”沈瑞珂最後在我耳邊低沉說道,那聲音婉轉在耳邊,徹夜徹日。然後起身,輕推開我,臉色沉凝的,桃花不再,卻透著男子的迷人芳香,仿佛這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