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透出的茉莉香在夜色中愈發濃鬱,逸春踏進茗月閣時,還在想著用茉莉串成手環給琅嬛,他冰肌玉骨的,恰好合用。
晉王爺醉了。
人逢喜事,恰又好比小登科,少飲幾杯都不行,待他放了杯盞,跌跌撞撞走進琅嬛的茗月閣,望見茜紗燈下,大紅的紗幔掛滿了樓閣,兼有薰薰暖香直沁心肺,腦子也便熱了,眼睛也便紅了,心裡也便癢了。
他走得急,砰一聲撞在圍桌上,撞掉了一個杯子,瓷片落在地上清脆作響,於他聽來倒分外激人,趕上兩步,一撩帳子,便看見錦被裡躺著個人,昏昏燭火下,那人微微發出喘息,聽來教人心神俱散。
“美人兒,本王來陪你了。”說著身子往人身上重重壓下,隻覺得身下綿軟無骨一般,用手一摸腰腹,肌膚滑嫩得哪裡還舍得放手,隻管往下探去。
“嗯——”身下的人被製住要害,不由得低吟,手要去推開晉王,反被他握住雙腕束縛在頭頂。
晉王爺知道身下的美人兒疼了,迷迷蒙蒙看到他皺了眉頭,身子亂撲騰,卻不知為何,他越是這般越教人心癢難耐。
吻了吻他的唇,在他雪白頸項烙下星點殷紅,嗅到一絲香。
“好一縷幽香。”
話說得溫柔如水,手上卻用了蠻力,嘶啦一聲扯開了他的衣裳,剛往纖細腰肢上用力咬了一口,落了淺紅的齒印,隨即翻轉了整個人,扯開了腰帶,褪下了褲子。
晉王生性風流,本非急色中人,今夜卻著了魔一般,未及濕潤,便長驅直入,聽得身下之人淒楚喊聲,心頭隻覺舒爽快意,動作也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被扯下的衣裳在掙紮間落了地,殘破的茉莉花蕊掩在翠綠腰帶下,燈花爆起,一點燭淚淌了下來。
凝香雅閣出了大事,頭牌琅嬛初夜競價當夜,與琴師木雅雙雙潛逃,卻用貼身侍童逸春頂了包,換了角兒。被瞞騙的金主晉王爺哪裡是好惹的主兒,第二日一早便砸了凝香雅舍的招牌。然而怪隻怪在,晉王爺卻未曾趕儘殺絕,反而夜夜宿在雅舍,相陪的正是那頂包的孩子逸春。
“聽,逸春又在叫了,聽得我心裡發毛,敢情比柳爺用鞭子抽新來的還慘。”
“這是晉王爺報複呢,琅嬛使了這麼一招,讓晉王爺怎麼擱得下臉來?還不是隻能折騰逸春?”
“聽三兒說,晉王爺敢往逸春身上削肉下來——”
“快彆說了,聽著就怕人。”
“啊——”幽深小閣裡又傳來逸春的慘叫,是噎直了喉嚨,拚了命的喊叫。這叫聲讓三個侍童不敢再說話,隻管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儘早遠離是非之地。
若說晉王爺要削人肉下來,也不過是堂子裡訛傳,但茗月閣裡十二盞明燈下,逸春卻真真覺得生不如死,早前剛進來時,不懂事不聽話少不得被柳爺用鞭子教訓一番,學乖後柳爺待人又是極好,閒時候說起,柳爺也隻說不得已,心裡就明白了許多。
而晉王爺不同,他是發著狠折騰人。
帶著鋼釘的皮鞭子,削得飛薄的竹片子,不管不顧招呼過來,沒有旁人,就他一個人像抽打牲口一般,背上腿上胸前小腹,哪一處都落著傷,用狠了力道,傷口皮肉翻卷起來,白的皮紅的肉,在燈下看著恐怖之極。
“除了乾嚎幾聲,你還會做什麼?”晉王爺手裡鋼鞭刷一下甩過去,逸春眼一閉,卻聽到鞭子抽在耳邊的粉牆上,他睜開眼望著晉王爺。
晉王爺冷著臉,說道,“你就這麼會護著主子?為了他怎麼都行?你也不看看他是怎麼對你的?用你頂包,他和人私通潛逃,他可曾為你想過?你這倒算是護的哪門子主?”
逸春低頭,繼而抬頭,沒說話。
“說話!”晉王爺一手捏住了逸春的下巴,逼迫他開口,他吃痛,張了嘴,卻隻悶哼了兩聲,晉王爺要的一個字兒都沒吐出來。
“好!你嘴硬!”晉王爺猛地甩開他的下巴,一伸手拽住了他的頭發,用力往牆上撞去,隻一下,逸春便嘔吐出來,一連幾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他吐不出東西,直把淡黃膽汁嘔出來,臉色發了紫。
膽汁濺到了晉王爺的衣擺上,白色絲綢禁不起染,暈開了一片,更勿論難聞的氣味。晉王爺皺了眉頭,“敗興的東西!”
此時巷子裡更夫敲過梆子,“咚!——咚!咚!”,已是三更天。
三更過了一刻,落下幾滴雨,初夏時節的雨極涼,間或有風,穿堂的天井裡便比彆處更冷些。
許子安站在天井簷下,望著那個在井邊用冷水衝身子的侍童,他該是未曾想到這個時辰會有人經過。在堂子裡,過三更,客人們便定是留宿了。
許子安輕輕挑了挑眉,看那侍童滿身的傷,傷口都深,血淋淋的,在九曲玲瓏燈下,鮮紅染上橘色,倒像是潰爛了。
看來這折騰人的手段倒是狠毒,這般狠手下去,再不聽話也得服軟。
“哎呦,許公子,你怎麼在這裡?可是迷了道?舒公子就擔心這個,特意叫小的來給公子帶路呢。”從遊廊上跑過來一個侍童,打著風雨燈,滿臉的笑。
話音也擾了那靜靜洗傷口的侍童,他停了手上的動作,回了頭,卻看到許子安安靜冷漠的站在那裡,他沒言語,又回轉頭,繼續舀起一瓢涼水澆在肩膀上,不知是水太冰還是傷太痛,身子發著抖。
許子安隨著迎來的侍童往外走,穿過天井,問道,“那是什麼人?”
“您說剛才那個?”侍童側身打燈,滿臉神秘,“他就是琅嬛的貼身侍童,被頂包給晉王爺那個。嘖嘖,真是作孽,自己的公子,好生伺候了多少年,落到這麼個下場。”說著左右看了又看,壓低了聲兒,“跟您說吧,打從那天起,天天被晉王爺打,用這麼粗的鞭子,還有那麼寬那麼薄的竹片子——雖說晉王爺帶著恨也是人之常情,可也不帶這麼折磨人的不是?瞧那一身的傷,就沒一塊整皮。”
侍童連說帶比劃,也注意留神這位初來堂子的許公子是何反應,竟然是眉毛都不動一下,可見是個冷心冷意的人。
“你們老板不管麼?”
“管?誰來管?晉王爺是誰?那誰惹得起?柳老板這把逸春交出去,也就是隨意晉王爺處置了,但是話也真是那個理兒,一個逸春換整個堂子的安穩,還真得這麼做!”侍童說來倒是一副看透塵世的模樣。
許子安嗤笑一聲,說道,“當真如此?——若這個逸春的位置換作是你呢?”
侍童一驚,抬眼看他,他隻微微一笑,徑自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