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煙花散,春情艾,說道展顏歡,……(2 / 2)

逸* 青若蘭 6069 字 11個月前

“蓬——”又一朵煙花綻放於夜空,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快活的硫磺氣味。

許子安望著這煙花,輕聲說道,“這些日子,我代替父親為遠嫁的姐姐送親去了。”

腕子上的玉蘭花在兩人肌膚溫度下香氣愈發濃鬱,教人薰薰欲醉。

柳爺急得團團轉,晉王爺和子安公子還真就為了逸春動起了乾戈。

明珠剝著葡萄,斜睨著眼,“柳爺您急也沒用,誰招惹下的麻煩誰來解決,又不是您轉兩個圈子就能化乾戈為玉帛的。”

“你懂什麼!這鬨不好咱們凝香雅舍就得關門大吉!”

“我可真不懂,不過是個連台都沒正兒八經登過的人,怎麼就那麼招人疼了。當真是琅嬛的功夫好,教個身邊人也比我們強。”明珠給葡萄剔籽,沒留神一粒飛到了楚眉眼睛上,疼得他哎呦一聲。

“叫什麼?眼睛瞎了不成?”明珠沒好氣地把手裡剝了一半皮的葡萄往楚眉臉上砸,“什麼嬌貴身子?碰不得?有本事你也搭上幾個貴客,彆一天到晚往人家跟前裝哈巴兒!”

“我沒有!你不就是嫉妒逸春得寵嘛,隻知道拿我們撒氣。”楚眉駁了句嘴,也沒敢十分大聲,嘟嘟囔囔的,可每個字大夥兒都聽到了,明珠氣得站了起來,一巴掌摑了過去。

“放你娘個屁!逸春又是什麼東西?我犯得上嫉妒他?你哪隻眼睛看到了還是哪個耳朵聽到了?我倒要替你修理修理,免得你以後再胡說八道!”說著把彆頭發的簪子一拔,就要往楚眉眼睛裡戳。

“好了!”柳爺吼了一聲,“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撒潑醒脾的,正經主意一個沒有!”

明珠手裡簪子往地上一摔,“都什麼東西!”說罷披散著頭發氣哼哼走了。

楚眉不敢抬頭看柳爺,縮在一邊,隻聽柳爺歎了口氣,“你們都散了吧,都等算怎麼回事兒,去歇著吧。”

“咚——咚!咚!咚!咚!”時值五更,天已微亮。

逸春的小院裡卻沒有柳爺預想得那般劍拔弩張。

晉王爺落下最後一子,打了個哈欠,“可真不容易,一局棋下了一晚上方有了定數。”

許子安拿起案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涼了,有些澀口,他不禁蹙了眉頭。

晉王爺見了也拿起茶,吃了半杯,“暑熱天喝點涼的也未嘗不可。”

“暑天雖熱,內火鬱結,用冷食去激,總是傷脾胃,晉王爺也該多多保重才是。”

“看來真是許丞相的家教嚴謹,連喝個茶都有講究——”晉王爺從棋盤上取了一粒黑子,摩挲著,“若說這男歡女愛的本是尋常事,隻是許丞相不知當如何考量?”

許子安笑了笑,“朝堂上明令重臣不得來這風月場所,您身為皇親,不知皇上又如何考量。”

“子安公子這話聽來並不友善。”

許子安又笑,“確實不友善,當日晉王爺既把逸春讓了我,可見是把我許子安當了朋友,哪知道不過十來日,王爺就來強占了我的人,這叫我如何友善?”

晉王爺哼了哼,手頭的黑子翻轉,一雙眼定定望著許子安,“做這營生,你若顧不了他,他自然得尋彆的路,難不成叫他為你守節?——你倒是舍得讓他一雙玉臂千人枕,我這邊兒卻還舍不下。”

許子安怔了怔,良久才開口,“晉王爺可是動了真情?”

晉王爺皺了下眉頭,把手中棋子丟在了棋盤上,撞落了一粒白子,“子安公子好會說笑,慣常來此,尋的不過是開心,何以能動情動心?”

許子安點頭,“確實如此,他們不過是供人玩樂消遣的,若說動情就是玩兒過了火——不過,我非慣常風月,如今確是對他動了情。”

晉王爺望著他,忽而大笑,“你與他不過見了數麵,也敢說動了情?怕是你真的不慣風月,見了個人就自認為喜歡上罷了。”

許子安微微笑了笑,“晉王爺若要這麼說,我也不願強辯。”

“如此說來,這逸春你要定了?”晉王爺站了起來。

“要定了。”

“哼,可笑!”晉王爺冷了一張臉,話音含了怒氣,“前次你問我要他,給了你便完了,如今再想要一回?你以為本王可以任你予取予求?”

“晉王爺息怒,並非予取予求,實在是心之所屬。”許子安也慢慢站起身,眼神望定了晉王爺,“若王爺能夠成全,子安不勝感激。”

晉王爺看了他好一會兒,冷笑,“本王想不出什麼理由要來成全你——熬了一夜,本王也乏了,逸春在裡邊兒也等得夠久了,子安公子何不趕緊回府去?”

這言下之意讓許子安麵生不悅,素來淡然的語調也走了樣,“王爺何必強人所難?”

“你的意思是逸春心裡頭念的是你?恨的是我?”

“好,本王就讓你瞧瞧他怎麼勉強怎麼痛苦。”

晉王爺帶著薄怒轉身進房,許子安站在門外,聽得到逸春驚慌的喘息,床板呯砰,衣衫簌簌扯動以及那一聲蕩漾的呼喊。

他的臉發著熱,不知是臊還是惱,明明想進去阻止一切,偏偏挪不動步子。他看著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突然伸手一翻,整個棋盤打翻在地上,黑白子落了一地。

他聽到逸春哭了。

逸春到了(liao)都滿眼是淚,晉王爺離了他的身子,厭惡地啐了一口,“果然便是水性的東西,見了人就不知羞恥起來!一邊哼哼唧唧爽快,一邊想著旁人!告訴你,本王絕不會讓你們得這便宜的!”說罷套起衣裳往外去。

逸春掙著要起來,哪知道一動下身就一陣劇痛,手一摸,身子下紅紅白白一灘,晉王爺今日忿恨,全然不顧他的死活,隻管蠻乾,撕裂了長好沒多久的傷口。

可這痛不過是皮肉之痛,心裡頭的痛卻比任何時候都深,隻因為外頭有個子安公子。

琅嬛說過,做這營生必定清高不到哪裡去,隻求安心。可如今他連心都亂了。若是琅嬛會怎麼做?定不會像他一樣隻知道忍辱求全。

有腳步聲傳來,逸春趕忙擦淚,卻有另一隻手替了他,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痕。

“子安公子——”他猛地起身,身下痛得撐不住,臉色發了青。

許子安扶住他,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彆動。”伸手取了一邊打好的手巾把子,替他擦身上的痕跡,擦到下身,逸春要扯過錦被遮掩,卻被許子安挪開,繼續擦過去,動作輕柔得仿佛擦拭的是價值連城的瓷器。

“公子為什麼不走?”手巾拭過被撕裂的傷口,鑽心的痛讓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許子安眉頭不展地看著他的傷,手上愈發柔了些,“我為什麼要走?”

“晉王爺他——”

“我對他是有所忌憚,所以他這麼對你的時候,我沒有做任何事情,你可會怪我?”

“會!”

許子安手上一頓,看著逸春,“但我往後都不會容許他這麼做了,你可信我?”

逸春沒說話,低了頭。

許子安也不再開口,替逸春擦了身子,換了乾淨衣裳,連汙了的褥子都撤換下來,他從未做過這些,看來笨拙非常。

待他和衣躺上床,伸手攬過逸春,摟在懷中,才說話,“我對你並無輕薄之意,隻是想抱著你,看你好好睡著了我便走。”

逸春閉著眼,沒看他,耳邊卻響起了琅嬛的一句話。

“這世道臟,世道裡的人更臟,若能找個地兒好好喘上口氣,我就一去不複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