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點翠俏,鎏金妙,蟬翼輕紗籠醉……(2 / 2)

逸* 青若蘭 5619 字 11個月前

明珠一彎新月眉蹙了起來,“這麼說來,你之前拚命往逸春跟前靠,是為了晉王爺還是子安公子?”

“是誰有什麼關係?兩個都好,都行。不過逸春不爭氣,兩個都弄沒了。”

明珠的臉冷了下來,逼近幾步,“你做的這些我都會和柳爺說,你既然是個實際的人,也知道柳爺不會被你的虛情假意打動,不會饒過你。”

楚眉冷笑一聲,“我既然和你說這些,就壓根兒不怕你告密。”說完一下子撲到了明珠身上,明珠未曾料到這一招,被楚眉壓在身下,想要掙紮,喉嚨卻被死死掐住,那雙手越掐越緊,明珠手腳撲騰著,怎麼也掙不開。

“青……青羅……救……我!”

青羅怔住了,不敢動,隻聽到楚眉喊,“把外衣脫下來給我!”他先還愣著,又聽楚眉焦急喊道,“你難道想讓他告訴柳爺?想被活活打死?”

青羅這才急忙把衣裳脫下來,卻不知要做什麼。楚眉手上又加了力道,咬牙切齒地咒罵,“你難道是死的?拿衣服疊幾層捂住他的鼻子!”

“我……”

“要死還是要活?”

青羅把衣裳團了一下,想要往明珠鼻子上捂,看到他的眼睛,卻下不了手。

“青羅,不是你死,就是他亡,隻有兩條路!”

楚眉猙獰著臉。

青羅舉著那湖綠色粉繡蓮花的衣裳。

逸春死死摳著假山石子上的青苔。

明珠望著那個與自己走過十年的男人。

原來,一切,都不來及了。

湖綠色壓下來的時候,他閉上了眼。

清晨,一隻雀兒嘰嘰喳喳從窗緣飛進來,鬨醒了逸春。

逸春睜開眼,看到雕花木板的床頂,他一驚,坐了起來,忙不迭下床往外跑。

“去做什麼?”

他這才注意到窗邊坐著柳爺,柳爺從搖椅上起身,走過去,“跑那麼急做什麼?”

逸春看著柳爺的臉,那張臉還是同往常一樣帶著一絲笑,隻是眼窩下淤著些青。“柳爺,我——明珠他——”

“明珠他昨晚上暴斃了,官府都來驗過了,說是飲酒過度,嘔吐物堵了氣管,一時氣沒上來,就去了。”

暴斃?竟還用了這麼個說不過去的理由?難道仵作瞧不見明珠脖子上的勒痕?

逸春想要說話,但柳爺先開口了,“春兒,你在堂子裡時日也不短了,這人來人去的也見了些世麵,有些事兒就得當沒瞧見,有些話就得吞進肚子裡爛掉,這隻怕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逸春隻覺得頭頂上針紮一樣,滿耳朵都是柳爺左一句右一句絮叨世道難行,話音又聽不清,仿佛都是嗡嗡作響,好一會兒,他抬了頭,望定了麵前的人,“柳爺,明珠死得冤枉!”

柳爺聽了一楞,在房間裡踱了幾步,回轉身子說道,“既然你要挑明,就隻在這個房間對著我挑明吧,出了這個門兒,就把嘴巴管好,不然事情鬨騰大了,咱們這堂子還要不要打開門做生意?這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還要不要吃飯了?”

“可明珠也是您從小帶到大的孩子不是?”明珠十歲上學規矩,就是跟著柳爺學的,柳爺那時候既是凝香雅舍的老板也是一等一的紅牌,多少達官貴人趕著趟兒來捧他的場,明珠長得好,又伶俐,他教明珠便也比旁人更用心,算來是得意的弟子。哪知道現如今瞧他,稀鬆平常得好似死了的不過是他養的一隻雀兒一尾金魚。

柳爺冷笑,說道,“那你呢?明明見著當時的狀況,不也是躲著沒敢出頭麼?”

一句話說得逸春幾乎站不住。

柳爺上前扶了他一把,話音壓低了,“其實我也知道你出不了這個頭,咱們誰都有說不得的苦處。也罷了,現下楚眉並不知道當時還有個你,隻當是我起夜時候發現了,我的身份與你不同,通盤子考量,自然不會於他不利,他便不在意。現在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忘記昨晚上的事兒——見到楚眉,也隻當什麼都不知道。”

逸春掙開了柳爺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好,我就當昨晚上是做了噩夢。”

午後下起了大雨,雨點子連成一片,一眼瞧去迷迷蒙蒙的。

逸春站在遊廊邊上,雨大,打濕了他大半身子,他渾然不覺,隻望著那一抬黑漆漆的棺材從明珠住的沉香閣出來。

雨太大了,四個夥計雖然穿著風雨衣戴著鬥笠,仍舊擋不住雨灌進衣裳裡,因為是生意人家,棺材得從後門走,得繞過好大一個庭院,四個人不免有些怨言。

“真是倒黴,怎麼偏就遇到這麼大的雨。”

“哎呦,這玄事兒就是玄在這兒了,聽說沒?這人可死得蹊蹺。”

“不是說是堵死的麼?”

“什麼堵死?這臟地方的事兒哪個說得好?跟你們說,回去好好去去晦氣才是。”

逸春聽著,從遊廊慢慢繞到他們前頭,站到了雨地裡。

四個人嘮叨著,冷不丁看到麵前站了個少年,嚇了一跳。“敢問小公子有何貴事?”

逸春看著雨水不停衝刷著棺材,走了過去,伸手從棺材頭往後捋過,掃下一大片雨水,這才輕聲說道,“四位做的是吉事,逝者能不能走得安穩全看你們,這裡頭躺著的是我哥哥,還請各位善待。”說完掏出一大錠銀子塞到了其中一人手中,“天氣不好,勞煩各位了,拿著買碗酒去去潮氣。”

“哎呦,小公子你這麼客氣,我們怎麼好意思呢。”

“無妨,替我哥哥遮著點兒雨便好。”

“那是應該的。”夥計趕忙取了油布,包裹結實了,才重又抬起棺材,往後門去了。

那棺材繞過遊廊,很快便見不著了,逸春眼睛裡發了澀,扭頭,卻看到個人站在遊廊的另一頭,往後門方向望著。

那是青羅。

逸春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雨砸到眼裡也不覺得疼,青羅也看到了逸春,隔著重重雨霧,逸春看不清他的神情,想要走近幾步,卻見他突然蹲下身,雙手捂住了臉,肩膀一聳一聳,分明是在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