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丞取了脈枕放在公主身側,不過公主並沒有會意地將手搭上,還是江好上前將公主的手臂挪了過去。
太醫令開始診脈,臉上未曾顯山露水,心中卻暗自詫異,因為他並沒能診斷出什麼癡愚之相。按脈象來看,公主怎麼也不該是人人口中的“傻子”。
他換了幾種手法來診,甚至換了隻手重新把脈,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結果。這樣變換姿態在其他人看來則是病情棘手的一種體現,人人不免屏息,等待太醫的宣判。
太醫令在腦中措好辭,未直接宣告結果反而先問:“公主出生之時可是早產?”
這話隻有江好能答:“正是,公主身子向來很弱,在邊關時將軍便時常請郎中來,說是胎裡帶的,先天不足什麼的。”
太醫令心中有了計較,收回手向眾人正色道:“公主出生時應當情況危急,較尋常孩子要早許多,見世太早,人還未長好,因此體弱多病。”
蕭正儀聽得眉頭緊皺,欲言又止,還是由太醫令先說下去。
太醫令繼續道:“公主如今不能言行都與早產之事有關,先天不足,後天便要加倍彌補。因此除卻好好將養外並沒有什麼其它妙法,把身子養好,日後說不定漸漸便能言能行了。”
蕭正儀抓住關鍵:“漸漸?”
太醫令揩了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答:“凡事無絕對。”意思是他也不能保證公主日後一定能言能行。
大家對太醫令這個答案都不太滿意,卻也無法,隻是更加心疼公主了。
作為話題中心的公主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應,仿佛眾人談論的不是她。
蕭正儀送兩位太醫離開,直到出了明光殿門,她才低聲問起來:“二位留步,我還有一事想問。”
太醫令停步:“尚書請問。”
蕭正儀直言:“公主可是天生癡傻?”
太醫令聞言不由抬起眼看她,歎口氣道:“公主如今癡不癡傻,有什麼要緊呢?”
蕭正儀一愣。
太醫令說得更明白了些:“公主不能言行,無論她癡傻與否,有什麼分彆?”
蕭正儀心一沉,不得不承認太醫令所言極是。便是太醫如今說公主不是傻子,將此事公布出去,又有幾個人信?
然而她還是追問到底:“我要一個答案,請您解惑。”
太醫令看向蕭正儀的目光古怪起來,不過他深諳“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沒有刨根問底,隻是解答:“還是那句,公主出生過早,先天不足,差正常孩童許多,端要看日後能不能慢慢長成。”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蕭正儀卻明白了太醫令的意思,他也不能確定公主是不是個傻的。她收拾情緒,重新端出合宜的笑容:“今日有勞。”
瞧過太醫,到了午睡的時辰。趙孤月並沒有午憩的習慣,由江好帶著她練習站與走等等,圓春等人隨侍一旁學習。
蕭正儀向來忙碌,今日或許是為了迎接本朝的首位公主,她展示出前所未有的閒暇,竟然一直陪伴左右。
過了午休時分,她昭布接下來的安排:“公主再去見過兩位貴君便無要事了。”
江好對貴君們頗好奇,願意投身於陛下後宮做“嬪妃”的男人在這時候怎麼都算少見,兩位貴君還出身名門,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物。
一旦被納入後宮,便完全絕了在前朝發展之路。對於眼下不願摧眉折腰的男人們來說,即使侍奉的對象是陛下,也是一種在尊嚴上的被折辱。
方夏為公主重新整理了頭發,蕭正儀引人去拜見兩位貴君。
公主與皇上住得相近,相比之下兩位貴君住得則要遠了。兩人一個住在九龍殿,另一個住在建始殿,與趙孤月的明光殿和曆代皇帝所居的宣光殿隔了道河。
路途算遠,兼趙孤月無法行走,蕭正儀特意要了步輦來,自己則與江好一左一右隨行。
公主坐上步輦後便安安靜靜一動不動,步輦被抬起也不見她有什麼害怕或是興奮。蕭正儀擔心了一會兒見她沒有絲毫要亂動的苗頭,放下心之餘不由樂觀地想,公主雖不能言行,好歹十分乖巧,從不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