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老天爺讓這種人吃上公家飯,壓榨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這是什麼世道啊。”
劉婷婷砸在地上,蜷縮在家門口。鮮血混著黃土地上的泥巴,糊滿了那張原本就不美觀的臉。
鹹菜拿了回來,鍋裡的飯也在咕嘟咕嘟冒著泡。劉母還想拉她起來吃飯,劉婷婷捂著自己的頭,瘦弱的肩胛骨突起,垂首連連抽泣:“媽媽,我起不來。”
那滴飽含著血與土的淚水砸在劉母的手上,她驟然鬆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生氣道:“你爸不就打了你兩巴掌,還站不起來了?我在家裡也是這麼過來的,就你嬌氣!不想吃就彆吃了,下次彆說自家沒飯給你吃!”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劉婷婷聽到裡麵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小小的身子哭到發抖:“我疼…媽……”
姐姐從屋裡探出頭,當著自己的父親麵,大膽將劉婷婷攙扶起來,又打了一盆井水擦乾淨了她的臉。
王伯不高興地擰著眉,到底沒去劉家接著嚷嚷了。他將汗巾往肩上一搭,往裡屋走去,嘴裡嘟囔:“造孽啊……”
苟黃萱隨著劉婷婷的視角,在心裡感歎一聲:“怪不得你會有那麼大的怨氣。”
回憶著厲鬼和劉婷婷六,七歲的模樣一致。可劉父劉母卻還年輕,因為常年不乾活顯得隻有二十七八歲。家中窮的一塌糊塗,鹹菜都要去彆家拿。
也就是說,劉婷婷死在了這一年。卻莫名其妙的在將近二十年後才開始複仇,虐殺了彼時過上了好日子,培養出了大學生兒子的父母。
時間差對不上,而且怨氣規模也不相匹。小孩子不懂世事,因為心性的純淨很容易成為厲鬼,卻不容易成為能連殺兩人,還能在人海中尋找到自己親弟的絕世厲鬼。
苟黃萱覺得,劉婷婷很慘,但一定還有其他事,才導致了一個能從鬼差手中逃走的絕凶誕生。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劉婷婷因為父親打的那兩巴掌又被摔在了地上,發起了高燒。父母舍不得花錢,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幾片阿莫西林,喂給她吃,就算是儘人事聽天命了。
劉婷婷徹底不能外出了,整天癱在地上,隻覺得身上哪裡都痛。
劉父劉母見她死不了,又進城去跟那幫“老板”混,賺幾個零花。這一去,就好幾天沒有回來。
王家姐姐還是和之前一樣,偷偷送點吃的,還幫發燒的劉婷婷擦洗身子,到天黑再回去。
她道:“你彆怪我,我也就隻能做到這了。你這屋裡屋外都冷,我想把你接回去,可阿爹說萬一你…在我們家裡,一家子都賠不起。”
劉婷婷迷迷糊糊,整個人都快失去了對疼對痛的感知,隻是靠著身子熱熱的姐姐,低聲道:“姐姐,如果你是我親姐姐,我是王伯伯的女兒就好了……”
婷婷終究是外人,是王家覺得不配享用家庭資源的外人。姐姐再心疼這個懂事的女孩,也隻能偶爾照顧一下。
然而這種照顧,讓劉婷婷將她視為最親的人,充滿著依戀。她似是覺得愧疚,下午給劉婷婷帶來了一個草做的蚱蜢。
綠色的精巧作物吸引了女孩的注意,讓她在疼痛中露出了一個笑容,抓著草蚱蜢瞧來瞧去,怎麼也看不夠。
見劉婷婷喜歡的不得了,像是連身上的痛都忘了,姐姐麵上好受了些。
她翻開口袋,從裡麵摸出了一個水煮雞蛋,一點點剝開:“這是我弟弟的雞蛋。我送他上學時跟他說你病了,要吃點有營養的。他就把雞蛋從飯盒裡撥了出來,偷偷給我了。”
雞蛋比加了糖的白饅頭還好吃無數倍,劉婷婷抓著草蚱蜢,感受著嘴裡蔓延開來的蛋黃香,嗚嗚抽噎起來。
姐姐想哄她開心,指著草蚱蜢道:“婷婷喜歡,我等會兒再給你編幾個好不?姐姐不僅會編蚱蜢,等到春天,還可以折了柳枝去編花環。婷婷眼睛大,戴上花環肯定很好看。”
“好,謝謝姐姐。”劉婷婷不是因為疼而哭。所以她很快就止住眼淚,將蚱蜢從左手換到右手,右手換到左手。
看到劉婷婷這麼喜歡,連帶著整日畏縮的臉上都多了幾分孩子氣。姐姐眼裡閃過一絲欣慰,隨後下定了什麼決心。
“不要去。”
驟然出現的聲音嚇了苟黃萱一跳。和劉婷婷弱氣的音量不同,這個聲音更尖,充斥著無法排解的怨氣。
劉婷婷身後出現了另一個她——渾身漆黑,雙眼黑洞洞的厲鬼劉婷婷。她看都沒看苟黃萱,隻是望著臉蛋紅撲撲的姐姐不停呢喃哀求著:“我可以不要蚱蜢,不要任何東西,求求你,不要去。
天快黑了,姐姐,回家吧,你的家人都在等你回家……姐姐,天快黑了,不要去!回家!你回家!!”
姐姐聽不到,她按照現實裡發生的事,摸了摸劉婷婷的頭,說道:“早點睡吧,明天見。”
劉婷婷乖巧點頭:“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