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他。”埃布爾說。
“誰?”派伊放下手刹,“那個醫生嗎?”
埃布爾點點頭。
透過窗戶,從剛停穩的車輛中,他們能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斯文醫生正在醫院門口來回踱步,抬起腕表看一眼時間,然後望一望馬路,接著又看時間,依次循環這三個動作,片刻不曾停歇。
“他叫文森特,中午我和賽琳娜剛見過他一麵。”
“他是您的朋友嗎?”
“不,不是。”埃布爾想到那個在堵車時掙紮求生的男人,心生警惕,“注意戒備,派伊。”
“好的,先生。”
兩人下了車,派伊灰色的執行局製服分外顯眼,
醫生立刻發現他們,跑步迎過來,氣喘籲籲地說:“我還以為你們會開——”
“失蹤案一般是申請不到戰車使用權的。”埃布爾笑道,“你好,醫生,又見麵了。我是埃布爾,這位是派伊。”
文森特愣了愣:“是你!執行員閣下。”
“第六區執行局的員工不多,我想你也很難遇到彆人了。”埃布爾聳聳肩,“事實上,加上局長我們才總共四個人。好了,時間緊迫,請帶我們上樓吧。”
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合文森特的心意了,他扶了扶歪斜的眼鏡,拔腿就走。
“你還好嗎?”兩人跟他走進大樓,向長廊頂頭的電梯行進,沒了略顯刺目的陽光阻礙視線,埃布爾發現他的嘴唇乾裂,頭發淩亂,與之前沉穩的模樣相差巨大,“你看起來受了很大打擊。”
“很不好。”文森特誠懇道,“我快擔心死了。”
“失蹤的病人和你有親密關係?”
“我們……我們是朋友。”文森特說,“相處了很久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埃布爾看了他一眼。
“我真的非常非常在乎他,閣下,請你一定要幫幫我,如果哈裡斯出了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哈裡斯是他的名字?”
“是的,哈裡斯·巴克。”文森特用手在空中緊張地比劃兩下,“他的年齡很大了,你知道的,舊紀元,所以他有姓氏。”
“可以理解。”
“雖然現在的人們普遍認為姓氏是肮臟的,阻礙融合與發展,但以前大家把它當作——什麼?你可以理解?”
埃布爾的手放在口袋裡:“是的,我可以理解,這沒什麼大不了。”
“太好了。”文森特如釋重負,“你真慷慨。”
他們來到了電梯麵前,文森特按下按鍵,電梯門緩緩打開,幾道肉眼可見的綠色電子光從他們的頭頂掃到腳尖。
合成女聲發出邀請:“分數合格,審核通過,歡迎乘坐第六特區特彆獨立醫院五號電梯,祝您生活愉快,希爾塔高於一切。”
電梯裡隻有他們三個人,文森特選好樓層後,埃布爾敏銳地指出一處邏輯漏洞。
“你打電話的時候說自己是護理院的,可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還在出勤,中間發生了什麼?”
“我調崗了。”文森特說,空曠的電梯裡有輕微回音,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乾澀,“其實我一直是護理院的,今天早上才剛調到醫務科,中午回去後發生了一些事……於是又調了回去。”
醫院的高樓足有四十多層,透明的玻璃反射著耀陽的陽光,整棟建築金光燦燦,仿佛能讓一切負麵價值煙消雲散,容不下半點黑暗。
他們一路上升、上升,直到停在三十一層。
叮咚一聲,電梯停下,金屬門緩緩打開,消毒水和藥劑的味道撲麵而來,仿佛另一個世界向他們敞開了懷抱。
樓內十分安靜,整齊的大理石方磚帶來簡潔規範的視覺效果,它們被拖得乾淨極了,反射著白熾燈的刺目微光。
幾個穿著護士裝的護理型仿生人走來走去,它們麵容一致,手裡拿著紙質文件和單據,表情平靜而冷硬。
長長的走廊裡每隔十幾米有一個房間,門口貼著房間主人的照片和病曆還有編號。
這裡不像護理院,倒像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