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 or not to be^^……(2 / 2)

埃布爾望著他,這些想法對一個剛誕生的仿生人來說太超出了:“萊曼是個覺醒者?”

“他看書。”仿生人說,“他喜歡曆史書,他真心愛瑪麗,他還喜歡孩子。”

“……真可惜。”

“可惜什麼?你可以把我當成萊曼,我有他的記憶,我和他長得一樣。”

“那不一樣,我還以為你分清楚了。”

“我沒有。”仿生人說,“兩種感覺在我的程序裡鬥爭,我時而覺得自己就是萊曼,時而覺得自己不是。你怎麼看?”

“如果一個人的靈魂附身到了動物身上。”埃布爾回答道,“人們通常會認為他還是他。機器則不然,你聽說過忒修斯之船嗎?”

“沒有。”

反正我也贏不了它,它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會發狂,那就隨其自然吧。

埃布爾挪動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內間辦公室的門上。

“假定有一艘船,它需要在大海上航行。”

仿生人點點頭。

我在跟機器人談問題,太奇怪了。

但是埃布爾繼續說下去:“船由木板構成,每隔一段時間,木板就會腐爛,船員需要更換木板,好讓船保持完整,讓它不至於沉沒。”

“這很正常。”它說,“人類依靠不斷的繁衍來進化,那麼我想,機器也要找到出路,我們總會找到的。”

“就這樣不停地換下去,終於有一天,忒修斯之船上沒有任何舊木板了。它還是原來那條船嗎?”

“應該不是。”

“什麼時候不是的?”

仿生人歪了歪頭。

“如果有人搜集了那些老木板,用它們做了艘新的船,這艘船是不是更有資格說自己是本來的船?”

“我明白了,這就是我的問題。”仿生人回答道,“謝謝你,我會認真思考這些。”

埃布爾偏頭看向逐漸開始恢複的霍布斯和瑪麗,他們仍然在翻滾和咆哮,但範圍和幅度小了很多,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輕鬆,再過一會兒,情緒調節器激起的回憶就會消失。

“他們快好轉了,對立的局麵將要重現,你還會繼續協助他們嗎?”

“你會把我交出去嗎?”仿生人問,“如果我站在你這邊的話。”

埃布爾凝視著它。

他向來無往不利的技能在仿生人身上不起任何作用,他不能再作弊一樣地看透人的內心,他現在能依靠的隻有感覺。

可是機器沒有感覺,它也沒有人性。

誰知道它會作出怎樣的選擇呢?

“假如你能離開這裡,不被希爾塔發現,你想去哪裡,你想去做什麼?”

埃布爾避開它的問題不答,反過來問了它一個新的。

“我會……”

在誰都沒注意到的時候,電梯門突然開了。

一道激光筆直地穿過仿生人的腦袋。

它麵朝下摔在地上,頭上裂開一個大洞,金屬零件撒了一地,連抽搐都沒有,失去了反應。

安德提著槍跑過來,衝到埃布爾身邊,扶住他道:“你還好嗎?我希望你不要生氣,我偷偷跟了過來,很久都沒見你出門,所以我……”

然後他看向地麵:“這是什麼?它看起來像要傷害你,我還以為它是個人類。不過即使它是人,傷害執行局特彆顧問的罪名也是致死的。”

埃布爾沉默一陣:“謝謝。”

安德幾乎受容若驚:“還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幫我把那兩個人捆起來。”埃布爾說,“你帶手銬了嗎?沒帶的話可以用窗簾布,割一些下來。”

“我知道了。”安德點點頭,“馬上完成任務。”

在安德去忙碌的時候,埃布爾慢慢撐著牆站了起來,他的腿已經沒那麼軟了,可以自己安穩站住,手也恢複了更多的力量。

他彎腰把掉在長毛地毯裡的小刀撿起,重新放回口袋,然後看著仿生人發呆。

它死了。

不,也許不能這麼說,它其實就沒有活過,所以不能說它是死了。

它不能理解生,也不能理解死。

但如果把它看作是活過的,那麼死的是獲得了第二次生命的萊曼,還是竊取了萊曼生命的仿生人?

從哲學高度上來講這太可怕了。

從人類的立場上來看,這也太可怕了。

它最後究竟想怎麼選擇,永遠的成為了一個無人能解的問題。

幸好成為了問題。

埃布爾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卑劣,他很高興安德的出現,他很高興是安德殺了仿生人,這樣他就不必卷入更深的自我消耗和噩夢。

他走向霍布斯和瑪麗。

現在是時候解決消失的評分了,見過這個仿生人後,他認為自己已經對真正的犯人是誰有了眉目。

隻是今天的遭遇夠古怪了,他一時不敢思考那個更令人疲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