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候君久矣(1 / 2)

典韋?

如今的典韋,可還沒有得到曹操對他那個“古之惡來”的評價,甚至還未曾因為給襄邑劉氏報怨,完成那個當街殺人的壯舉,進而名揚兗豫。

在此時執掌一“方”的梁仲寧看來,這便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陳留人,在黃巾軍勢不可擋的當口,反而效力在了當地豪強的麾下,又在這會兒仗著自己有那麼幾分氣力,就敢前來叫囂。

如此找死之人,豈不正是他用來開刀的好對象!

何況,濮陽田氏在此地紮根多年,想來存糧與金銀不少。

他雖拿下了濮陽城,卻還並未攻破田氏在城外的塢堡,這便等同一塊肥肉還未進嘴裡。

在部從來報之前,梁仲寧的麵前便還攤著此地的地圖。

漢末豪強聚族而居,濮陽田氏也不例外,其塢堡就修建在濮陽城外十裡。

要不是因為漢朝不禁民間刀劍,更因為昔日漢武帝與公孫弘和吾丘壽王的討論,對弓/弩也少限製,造成了田氏塢堡內配備的改良重/弩威力不小——

他此時早已經包圍住塢堡了!

如今倒是不必猶豫了。

一邊是即將到來的卜己軍隊,威風壓在他的頭上。

一邊是出塢堡迎敵挑釁的莽夫,極有可能是他攻下田氏的突破口。

更加上——黃巾戰場前線三路,分設廣宗、潁川、南陽三地,故而正麵應戰朝廷軍隊的事情,完全沒能輪到他,自負本事不小的梁仲寧一月以來儘因無處建功而焦慮。

此番種種,致使梁仲寧深覺,麵對此等天賜良機,他若還不早日進取,等到長社軍在首勝朱儁後繼續鞏固勝果,他便當真無用武之地了!

“取我槍來!”

這便是梁仲寧在聽到典韋的名字後一番思量做出的抉擇。

次日,為免濮陽城中生亂,他留下了一部分黃巾部從在此地戍守,領著自己的五百心腹和三百招募而來的黃巾猛士出了城。

喬琰隻能從自己鎖定的位置中看出,這位黃巾渠帥似乎並沒有停留在原地,卻無法得知對方的最新動向。

不過她暫時也沒這個閒心去管,梁仲寧要在濮陽城中弄出什麼風浪。

按照係統的說法就是,她雖然處在一個可以理解為平行世界的空間內,但在她做出足夠的蝴蝶效應影響之前,還是可以將史料作為憑據的。

如此一來,梁仲寧要到今年八月才會死於大漢名將傅南容之手,起碼這會兒她不必擔心對方會丟了小命,浪費了她的道具。

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正如她此前所猜測的那樣,在黃巾營地裡,如她這樣年歲不過十歲上下的孩子也並不少見,她混入倒是不難。

塵灰臟汙的麵容難辨男女,更讓她跟其他人看起來無甚區彆。

何況……

這裡落單的孩童比起她印象裡的更多了。

這是因為早先攻破巨野一戰,被蛾賊驅策的流民,形成了前列屏障,傷亡不在少數。

雖在巨野城中有內應相助,也無法改變一件事——

作戰,對黃巾軍這種非正規軍隊來說,不是個一蹴而就的差事。

張角建立他的宗教傳道,在神化己身和一呼百應上,達成了前人從未做到的景象,可他麾下弟子真有行軍布陣之能的卻寥寥無幾。

喬琰透過麵前散落的頭發,朝著麵前領取吃食的隊伍看去,便看到了這更為慘淡的景象。這更讓她這個橫空出現在營寨中的人,並不顯得有多醒目。

而像這等父母已故、孩童求生不易的景象,並不僅在她這一路發生。

喬琰不由在心中第不知道多少次歎氣,腳下的步子卻沒停,而是順著隊伍前行領到了今日的口糧。

如今的糧食匱乏,黃巾軍也自然不會給這些人發多好的飯食。

發到她手中的這塊餅子,有個比較正式的名字叫做“糗”。

就是將米煮熟了之後加水搗碎,又揉成餅塊狀晾曬後製成的乾糧餅。

雖因為這種製作方式,這食物倒不至於犯餿,卻遠不如後世的鍋巴因為在製作程序上有所控製而滋味可口,甚至乾巴得讓人覺得難以下咽。

偏偏此地唯一可供給的水,正是大野澤中的湖泊之水。

喬琰覺得自己實在應該感謝係統給出的新手保護期。

在絕無條件將水煮熟的情況下,這條【保護期限內不受環境疫症影響】的效果,無疑是讓她存活的概率大幅度上升了。

謀士係統068這個萌新,大概是比喬琰還要有良心一點,它頗有負罪感地看著這個被它選定的宿主一口乾糧一口生水填飽了肚子,並未有任何的怨言,又已經轉而窩在角落裡,聽著另外兩個與她年歲相差不大的小少年談話。

食物吞咽的艱難讓這兩人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痛苦之色,但或許,這種麵容的扭曲更因為掩飾不住的憤懣仇怨情緒。

年歲小一些的那個隱忍著發出了一聲抽噎,將最後小半個乾餅吞了下去,小聲道:“阿兄,我想阿母了。”

年長些的那個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又聽到那個小的繼續說道:“往日阿母做的粔籹(*),比這乾糗好吃不知多少,阿翁生辰還會做甜酒釀的白餅(*),可是阿母……阿母與阿翁都去了。”

現在也隻剩下了這對尚未成年的兄弟相依為命。

但再多苦澀現在在活命的威脅麵前,也隻能先隨著乾糧生水吞下去。

此番情景,在這聲勢浩大的黃巾之亂下,也實在不算罕見。

這兩兄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係統眼見喬琰的眸光微有波瀾,又在此時忽然起身,連忙勸阻道:【你可千萬彆在這個時候嘗試說動這兩個人跟你一道抱團,還不知道兩人人品如何的時候……】

“你放心吧。”喬琰用隻有自己和係統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回道,“若我身居高位,眼見此景或許有動容的資本,但現在連我自己都難保自身安危,我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這種時候的慈悲同情之心,實在是太過奢侈的東西。

喬琰是個腦子很正常,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成年人,絕不會嘗試在此時與對方攀談交情。

【那你……】係統不解地問道。

“我去乾點壞事。”

喬琰說要乾壞事,可要係統看來,她的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任何的包袱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