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訪 十八年後的意外收獲。(1 / 2)

半衰期 深巷月 2446 字 10個月前

我已經不再年輕了。有一天,家裡都打掃完了,女兒在學校裡還沒有回來。閻王爺突然來了,他沒有按門鈴,我把他迎進屋裡,他倚著電視機櫃,臉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我以為他是來家訪的老師,還叫他把鞋子脫下來換拖鞋,他擺擺手說:“不了,不了。”

直到水果端出來,我看見他沒有一點想吃的意思,才明白過來。他說:“給我一杯牛奶好了。”我低下頭去看了看他的腳,他並腿在沙發上坐著,腳底下沒有影子。我說:“屋裡太黑了,我去把燈再按亮幾個。”我正要起身,他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其實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他,他還能是誰呢?我的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湧了出來。

我的女兒沒有父親。她有一半是我從精子銀行買來的。當時下單的時候,條目上寫著“18歲以後可以探望”。她今年要高考了。

這個好心人,同情地望著我。我任由眼淚從臉上滑落,不想讓他看出我的心情,故意用平靜的語調說:“孩子知道了嗎?”他坐在我旁邊,沉默了一會兒,說:“孩子,她自己會發現的。”

作為一個單身母親,從女兒記事起,我就告訴了她一切。她是個不好搞的孩子,每次在幼兒園裡小朋友說她沒有爸爸,她都會放聲尖叫。老師經常給我打電話,可即使我到了幼兒園,也跟老師們一樣束手無策。

而現在,這個她應該叫“爸爸”的男人,正尷尬地坐在沙發上,向我討要一杯牛奶。

我從喉嚨底發出一聲歎息,“彆說她沒見過你,連我見你也是第一次呢。當時你成年後的照片在網站上不公開,我總不可能指著一張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照片讓她叫‘爸爸’吧?”

他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吞吞吐吐道:“我,我有工作。要是讓我的同事發現我在乾這個,解釋起來很麻煩的。而且我的單位很特殊,有很多同事思想很保守,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我的工作不好開展。”

聽完這話,我又重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看模樣他混得不錯,似乎還是個小領導。我皺起眉毛,問他:“可你當時不是在網上說你很榮幸能夠參與新生命的孕育嗎?怎麼連這點覺悟也沒有?”

當然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其實根本不怪他,當時的網站上寫得清清楚楚,合同白紙黑字,也是經我過目了才簽的。為了表示悔意,我主動提出要和他握手。畢竟自從他進門以來,我們還沒怎麼好好打過招呼呢。他似乎對這個提議有些意外,但還是把手交給我,潦草地握了一下。我隻能說,他的手很涼。

他顯然也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尷尬氣氛,挑起話題問我:“你女兒呢?她怎麼樣?在學校裡成績好嗎?”我如實回答他:“在班裡算是中上吧。理科好,語文英語一般。老師讓她當數學課代表,她還不願意當。對了,她羽毛球打得還不錯。“

思考了一陣,他小心翼翼地說:“聽起來你很為你的女兒驕傲。”我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到底是我女兒的爸啊,彆人都不知道,其實我內心一直很為我這個女兒自豪。雖然進入青春期以來,她變得越來越古怪,就像一團解不開的麻繩,我是永遠無法理解她了,就像她無法完全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