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一) 早梨花。(1 / 2)

半衰期 深巷月 2299 字 10個月前

她想了又想,還是在草稿本的邊緣寫下:可以教我一下這一道題嗎?畫了一個表情。

她的同桌,男生,他們接近男女朋友,但在這所血汗工廠式的高中裡沒有男女朋友這個說法。她反而感到慶幸,這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更純潔了。

過了一會兒,她的草稿本回來了,寫著解題過程。

他的字寫得像女生一樣好,也正和他的人品一樣。她的字反而寫得像個數學極好的男生,可惜她並不字如其人。

同桌間的早戀——多麼老套。多麼方便。每天早晨支撐她來到學校的動力是他。隻是看到他,目光識彆出他,就讓她有一種被愛的感覺。

他們在千門萬戶的試卷裡和車水馬龍的教輔裡一點一點發展出了他們的愛,在月考和期中期末考之間熟悉了他們的愛,具體場景為大掃除做清潔,一起去辦公室抱作業,當同一個學科一男一女的課代表。

他們說過最多的話寫在她的草稿本上。晚自習說話會被記名字。

一次考試,似乎是期末,他用漂亮的字寫給她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她笑了,感覺很不舒服,這不舒服的感覺讓她感覺自己在這複讀工廠裡好歹還有點人樣。

他讓她的心跳動。在老師擦黑板的間隙她轉著筆時會意識到這一點。早戀這個詞被年級主任在升旗講話上開了無數次笑話,千百人的操場死寂得能聽見天上的鳥聲,隻要笑出聲就會被記名字。

她對他,幾乎像誇父追日。誇父一直自言自語一直沒命地跑,太陽什麼也沒說也不動。但當他終於在某一節課上轉過頭來,在她的草稿本上寫下“可以啊”三個字的時候,她確信她把長江水喝乾了。

他不會開玩笑。在六點以後的自習她弓成一隻蝦在課桌上趴著盯著一道數學題,肚子痛得能夠感覺出胃的形狀。他從食堂裡帶來了麵包,無聲無息放在她桌子一角。他第一次這樣做時她有一種頭一回來月經的感覺,她不敢相信自己真是某個人的女朋友了。但後來她逐漸習慣了。這就是他眼裡的在操場上散步,在風吹起來的窗簾後麵接吻。

將來要是考上還好的大學,她想考公務員。她驚喜於他已經很像公務員,仿佛上課時餘光瞥到他坐在旁邊就能看見他們以後的車,房子和單位下班以後去公立幼兒園接小孩。他們在小城市,這是最令人心動的春夢,也是能讓她睡五個小時白天還能不睡午覺的好夢。

她擁抱過他。那是冬天,他校服裡麵穿著灰色毛衣,蒸騰著熱汽,剛上完體育課。她假裝例假來了沒去上課,留在教室裡補昨天的數學作業,因為太難了她沒做完,剩下的題也做不出來。他不知為什麼提前回教室來了,她做了一整節課每道題寫的過程都擦掉了,但還是一個答案都沒做出來。

他掃了眼她的教輔,從她手裡拿過筆說:“應該這樣做。”不等他說下一句話,她站起來擁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