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煙花在太空中綻放時,我覺得地麵選擇的花樣實在過於保守。儘管不過是一次全息投影,空間站卻是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所有人都趕到了廊橋上。靠在廊橋裡看著黑暗中橘色的煙火,我忍不住浮想聯翩,要是玻璃上映出的不隻我一個,要是他也站在旁邊,他會怎麼形容?
他肯定會說這是一個人摸黑點燃了香煙。畢竟,從前就是他提議把這道廊橋叫做“吸煙的廊橋”。明知明火是空間站的死敵。
新春的氣氛裡懷念起這個人,無異於滿街燈籠裡掛起了一道白色的經幡。然而曾幾何時,他的名字在一夜之間成為了大街上的流行曲。甚至在金星戰線的最前沿,戰士們也都用欣喜若狂的語調傳遞著他的名字。從新新德裡到新新奧爾良,無數個學童把拇指摁在他的頭盔上學會識讀“英雄”二字,拚讀的聲音響徹太陽係。對他那樣熱愛孩子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鎮魂曲。
這還得歸功於專門編寫英雄故事的部門。記者懷揣一肚子問題,企圖對死者的形象進行旁敲側擊。於是,從我們分隊三人倦怠而高貴的,台球似的言語中,一位永遠麵帶笑容的年輕英雄慢慢浮現出來了。在記者不知疲倦的筆下,他從一記一等功變成了家鄉的兒子,最終搖身一變為整個太陽係將要如雷貫耳的英雄。我們還希望,這言語間的氣流能將他的名字托上天堂。
就外表而言,我們小分隊四人都是女媧漫不經心之作。然而就心地而言,他至少是官窯出品的精細瓷器,屁股上蓋有一個戳。
他和我們哄騙記者的不一樣。在我們眼裡,他一直像一個靦腆而古怪的大孩子。直溜溜的鼻梁。著迷土壤和礦物,每次探測都打頭陣。還長著棕色頭發和眼睛。唯一出格的一點是他視野裡總冒出一條比喻句,不得不趁我們安靜下來時念出來。
最後那個下午,出門前他像往常一樣照了照鏡子。我們還一起把他推出門外:“彆照啦!有什麼好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