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蹲在隔間裡攥緊了手機——它已經滑下去過不止一次,“這不是他的父親。我的孩子沒有父親。”他的父親早在高中時就已經跳樓了。
“我的孩子會問他為什麼沒有父親。”她對自己說,就像一道解題思路一樣,她沒注意到自己說出了聲,“在幼兒園裡,他肯定會問為什麼,為什麼就他沒有爸爸。該怎麼辦?”
有一瞬間她想到了父母。今天不是周末,他們應該還在那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沙發上坐著,看手機,或者看電視。或者站在廚房裡煮著晚飯——她都能看到那白色蒸汽,聞到炒菜的氣味。他們現在住在老房子,離她自己租的房子大概有半小時開車那麼遠。
“不,不能連累他們。”她對自己說,“得自己解決。”
她在手機備忘錄裡打出了他的名字,那三個字。然後她又情不自禁念了一遍。這讓她有一種確定的感覺,同時也覺得心裡暖融融的。因為自從高中以後,她已經很久都沒見過這三個字,也沒聽說過它們了。如今又看到它們,讓她有一種他還存在,還在被談論的感覺。
下班回到家,她用曾經常用的那種祈禱的姿勢一直睡到半夜。然後她起床,沒開燈,在客廳裡走了兩圈。她至今還是不敢相信她肚子裡住了另一個人。
“必須儘早解決。”她對自己說,她拿著一個玻璃杯,不自覺地揮舞它。她像在對很多人,滿屋子的人講話似的,感覺吞咽都變困難了,“現在還有後悔的時間。晚了就來不及了。”
然後她又拿起了手機,她想起了那個男朋友。該是前男友了。但是她也同時想起了他臉頰上那顆痣。“不,不後悔了。”她對自己微笑著說。
然後,她走到窗台邊,踩著一個塑料凳子爬上去,像蝙蝠一樣蹲在上麵。幸好發現得早,她還算靈活。
“我帶著你的孩子來投奔你了。”她對虛空一般的黑暗喊話說。
像拖了很久的數學作業,以為再也交不上,最終還是交了——雖然晚,但還是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