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接到這個消息時——應該是在手機上,微信裡,姑姑發來一條消息:“你放心我在醫院守著的”下一條,12點36分:“奶奶剛才去世了。”
當時他注視著手機屏幕,那一頭是白的,白底黑字。自己是綠的。他的上一條還在問:“奶奶今天好一點了嗎”
綠的,白的,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起了早上隨便吃的綠豆粉。就在早上,他還對隊友開玩笑說:“看我不打你。”還用長頸鹿玩具打那人的肩。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奶奶住院了。
三天前,他就接到消息,說奶奶在家裡暈倒了。那時候家裡剛開上暖氣。之前在手機上看到天氣預報裡的“腦卒中橙色預警”,他立馬想起老家,天氣寒冷的老家。
他特意打電話給姑姑說:“叫我奶奶不要舍不得暖氣錢。”像個富翁。可實際上,他卻在大城市裡,做著這種玩一樣的工作,過家家一樣的工作。
這時有個隊友走過來,輕輕推了他一下:“怎麼了。”遠處也有人在叫他,讓他去化妝。
“我奶奶去世了。”他大腦一片空白。
昨天,隊友們在床上嘻嘻笑笑地說著,打鬨著。他蜷縮在被窩裡,默默地看著手機屏幕。白,綠,白,綠。有時候隻有綠。有時候隻有白。他的淚水在被窩裡像呼出的霧氣一樣打濕屏幕。
姑姑給他發來語音,他在宿舍裡不敢聽,隻能轉文字。可不知道是口音太重,還是背景聲音太嘈雜,竟然看不懂。他隻好蹬著拖鞋,穿上羽絨服,到外麵走廊上去。
窗戶外麵的房子,黑,矮,天也是蒙蒙的。到了晚上也黑不下去。他想了一下,撥電話過去:“喂。”他看著窗戶裡的自己,凍得縮著,眼淚也幾乎掉下來了。
“喂。”那邊傳來一句。他像被震了一下,趕緊把手機揣到袖子裡,怕被屋裡的隊友們聽見。聽見姑姑的聲音,他才想起來,姑姑現在應該正坐在醫院的走廊上,那裡應該擠滿了病人家屬。她睡在醫院,也有兩天了。都不知道有沒有床。
從小他就沒了爸媽。其實是先沒了爸,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後麵媽才嫁人了。可他從小到大,也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特彆淒慘過。因為他有奶奶,還有脾氣潑辣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