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沉默不語隻是看著他,等待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如果當初我沒和你母親分開指不定你就得喊我一聲父親了。”湯米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對沈沛的所有態度都不放在心上,似是追憶,目光落在虛空中,像是通過時間和空間望向了過往的日子。
“你之前說過我和沈瓊女士一樣會勾人。”沈沛開始翻舊賬。
湯米一臉尷尬,扇了自己一巴掌,“抱歉,是我的錯,我口不擇言了。”
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下意識地就拿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煙霧穿過肺腑又從口鼻處吐出。
白色的煙霧飄到沈沛鼻尖,焦油的味道讓沈沛不習慣得皺起眉。
湯米抽了一會兒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掐掉了手裡的煙,看向沈沛,“你也和沈瓊一樣,一點聞不得煙味。”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沈沛麵無表情,隻是看著湯米。
“我就是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沈沛沒有立刻告訴他,於是湯米開始說起他和沈瓊女士的過往。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還很年輕,她跟著一個聚集地的首領,明明看起來沒有那麼漂亮,可是她就是站在那裡,就能把全場的目光吸引過去。
像是一朵開到極致荼蘼的玫瑰,仿佛下一刻就會枯萎。那時候她的名聲不太好,他們喜歡她靡麗的氣質,喜歡她巧笑倩兮也喜歡她看著窗外花朵的模樣,但是他們唾棄她放浪,覺得她輕浮上不了台麵。”
“你也是這麼覺得的。”沈沛定定地看著他,就像是曾經的沈瓊一樣,一眼就能看清楚他道貌岸然的表麵下那不可言說的感情。
湯米苦笑了一聲,“沒錯,我也是那樣的,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她了,但我卻因為不敢承認喜歡上了她而百般詆毀,冷嘲熱諷,後來她的靠山倒了,我就使了手段把她弄到身邊,但那時我以為那是出於厭惡,但沒有想過我是因為才想和她靠近。
或許沈瓊第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本質,所以找到機會就離開了我的身邊。那時還太年輕,把麵子看得太重,就算她離開了也倔強地不肯挽回,這幾年想要再打探她的消息但是什麼都打聽不到了。”
那現在又做出這樣一副模樣是做什麼呢?沈沛不覺得這個故事有多感人,也不覺得對付有多可憐,萬般因果都是咎由自取。
“你剛才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沈沛突然問。
湯米愣了一下,以為他是想告訴自己了,微笑著重新再說了一次,“沈瓊,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她死了。”沈沛定定地看著他,生怕他聽不清一樣,說完後又重複了一遍,“她死了。”
“沈瓊女士在我十歲的時候就死了。”
沈沛就像是報複一樣,看著湯米臉上慢慢出現崩潰的神色。
煙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湯米全身都止不住地發抖,嘴唇哆哆嗦嗦,說話時一連結巴了好幾下,“她,她,她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你父親沒有照顧好她嗎!”他衝上去雙手扶住沈沛的肩膀,手勁之大幾乎要把沈沛的肩膀捏碎。
“沈瓊女士是一個人撫養我長大的。”肩膀上的疼痛根本不被沈沛放在眼裡,他隻是看著眼前湯米通紅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殘忍的話語。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一行清淚從眼睛流出來,劃過臉頰,不堪重負地從下巴處滴落。
“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她已經聽不到了。”沈沛嗤笑一聲,“你還是早點離開我的眼前吧,我可不想繼續看著一個我母親討厭的人在我眼前晃悠。”
湯米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樣,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腳步踉蹌,背影淒涼。
孤傲的老狼終於還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環顧四野,想要尋找一個家,尋找他愛的人,可是他愛的人已經離開了人世間,他隻能懷著悔恨,繼續一個人孤獨地行走在廢土上。
沈沛以為自己心裡隻有對湯米的嘲笑,但是笑著笑著,心酸的感情就悄悄從下麵冒了出來,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擰住,滴了整整一瓶濃縮的檸檬汁在上麵,隨後眼眶就開始發紅,眼淚幾乎要控製不住。
那可是沈瓊女士啊,他的母親,就算在彆人看來千般不好萬般不好,可是他在沈沛的心裡地位卻比所有人都要特彆。
他垂下眼瞼,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淚意收回心裡。
現在並不是傷心的時候,沈沛清醒地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他隻是一個人質而已,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而不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自怨自艾。
可是思念這種情緒,即使理智把它壓抑住了,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偷偷跑出來,從腦子裡,從骨頭裡,從心裡,像是一個躲不掉避不開如影隨形的魔鬼,避無可避,隻能被它滿滿充斥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