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從他麵上一掃而過。
能從中窺到唯一的信息。
就是問秋不認識他。
“哥……”
“哥!!”
“哥!!”
方時一身子一抖,恍惚地抬起頭:“怎麼了?”
“哥你沒事吧?”許曉手臂撐在隔板上,因為擔憂而驚訝眼睛睜得碩大,“這幾天怎麼老走神啊。”
“我……”方時一舔舔嘴唇,躊躇著搖頭道,“我沒事,不用工作嗎?還是要什麼資料?”
許曉擰著眉頭:“都中午休息了,你這幾天是不是沒睡好啊?”
方時一望了圈基本走完的工位,揉著太陽穴疲憊道:“抱歉,家裡最近有些事。”
情緒像是一時之間擠壓一處,壓得方時一喘不過氣來。
跟著許曉去樓下餐廳吃午飯,二十分鐘下來,大腦卻始終走神。
自那天以後他沒再見過問秋,卻在網上查到了對方一籮筐的信息。
奶茶裡的珍珠印在玻璃杯上,暈出烏黑的一圈印記。
音樂人。
在國外。
出道時間是一年以前。
飯菜沒點太多,幾勺下來就隻剩一半。
方時一牛角尖鑽得特彆。
原來不需要他,對方都能在這個世界裡生活得很好。
甚至連人氣都同在遊戲裡一樣高。
那為什麼……
盤裡的臘腸被分成兩半,露出紅白相間的內裡。
一年半來都沒找過他一次呢?
“哥!!!”
方時一怔愣地抬起頭。
這下不僅僅是他,餐廳裡大半的視線都跟著聚集到二人身上。
“怎……怎麼了?”方時一愣愣道。
許曉麵上有些燥,跟周圍人道了聲歉,朝著方時一道:“我剛剛叫你幾聲了!”
“抱歉。”方時一歉意道,“我又走神了,你是吃好了嗎?”
“負責人說有點急事讓我現在過去。” 許曉眉毛擰得像個凹,壓低音量道,“哥,咱家到底怎麼了?如果實在麻煩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或許能幫上點呢?”
方時一笑了一聲:“不是什麼大事,我能處理好,你急的話就先上去。”
許曉憂愁地叮囑幾句,手機裡又是嗡嗡幾聲震動,匆匆擦了個嘴快步往公司走去。
一關一合的玻璃門卷出縷風。
隔得老遠卻將眸中吹黯了點。
他能處理好嗎?
午餐時間還未過半,電梯裡僅有兩三個上樓的員工。
摁亮電梯的樓層,連手掌都是寬大而骨感。
稍微反光的不鏽鋼門上映出他模糊的身影,看不清臉,但是個子很高。
頭發綁在腦後抓出一搓小啾,耳邊零零散散的碎發蹭到臉側。
和遊戲中完全不同。
現在的他對於問秋來說。
喉腔有一瞬間的酸澀。
……
也不過是一個未曾謀麵的陌生男人。
這個點鐘,部門隻有五六個人躺在折疊椅上午睡。
轉身繞到茶水間,推開門的瞬間,心臟猛地一跳。
站在桌前的男人戴著鴨舌帽,壓著零散的白發,聽到門口的聲響,目光往方時一這邊挪來。
方時一匆匆將視線轉到飲水機的女人身上,對方拿著紙杯摸索著開關,嘴裡還不時吐出一兩句外語。
他們不會用。
“要我幫忙嗎?”方時一上前道。
女人聞言一驚,看清方時一時,眼角彎出了幾條明顯的細紋。
她退開一步,道著謝將紙杯遞到方時一手裡。
“兩杯咖啡可以嗎?”
問秋語氣不滿:“我要奶茶。”
“NO.”女人低聲嗬道。
二人說話的音量壓得很低,用的外語,方時一聽不太懂,但交談間是多年以來積攢下的熟稔。
他許久沒聽過問秋的聲音,清晰的吐字和低低的笑音,拉扯著思緒分成兩半。
黑醇的咖啡從孔中潺潺流出,打到紙杯上發出悶響。
不過是兩個月短暫的戀情,哪裡會比得上一個陌生世界裡的七百天。
“嘿!”
身後忽得一聲驚呼,手上滾燙的溫度將他霎時拉回了現實。
手掌疼得剛一鬆開,身子就被人往後一扯。
裝滿熱咖啡的紙杯“啪”地一聲跌在地上,飛濺的液體沾濕了方時一的褲腿大半。
手腕被問秋死死握著,望著對方驚魂未定的神情一瞬,匆匆上前去把還在出水的機子摁停。
“抱歉。”方時一剛一開口,被燙傷的手掌又被人牽起。
問秋的雙眸從指尖挪到方時一眼中,瞳孔出神又慌亂,嘴一張一合,聲音卻被卡在了喉間。
女人走上前來,急切道:“去廁所用水衝洗一下吧。”
“久等了久等了,我……天!”
門外許曉嘴上念叨著推門而入。
視線在周遭打量幾圈,驚道:“哥你沒事吧!”
太陽穴一突一突地鼓動著。
“我沒。”方時一慌忙將目光撕開,抽出手道,“我去廁所衝一下。”
腳步逃也似的離開。
指尖被燙得通紅,流水驅走滾燙的溫度,卻沒能讓方時一冷靜下來。
那年的遊樂園早已廢棄,但從老舊的照片中仍能窺見,遊樂園中四處張貼的地址信息。
他想不通。
僅僅半月時間,從許曉的口中得知,項目已經逐漸步入正軌,問秋的團隊即將回國,後續再進行,也能通過郵件溝通。
而這半月來,方時一也再沒主動和人搭上話。
但與其說沒有,不如說是現實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