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諾到的時候,單元樓下正熱鬨。
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圍在這棟樓下,三五一堆聚在一起,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麼。
她心裡一慌,推開人群就要衝進去。
有認識她的大姨連忙拉住她:“誒諾諾!”
“阿姨。”江敘諾匆忙和她打了個招呼,就要甩開。
大姨抓她的力氣又大了些:“這孩子,這麼急著乾什麼去!先不回家啊,你爸爸馬上回來了。”
江敘諾忍著心慌,儘量鎮定的說:“阿姨,我帶鑰匙了,我急著有事。”
旁邊有人不屑的“切”了一聲:“你這小姑娘能有什麼事,上去找死啊!”
江敘諾心裡猛地一抽。
大姨瞪了那人一眼:“瞎說什麼!什麼死不死的。”
那人嫌惡的撇嘴:“那爺倆打架,哪次不得進去一個啊。”
江敘諾忽然有些冷,身體不受控的開始顫抖。
“秦,秦叔叔回來了?”
“可不嗎,剛好秦家那小子今天也回來。”那人說,“要不怎麼說人是爺倆呢,要麼都十天半月不回家,要回來鐵撞一塊。”
說著,樓上忽地發出一聲巨響。
“嘩啦——”
人群中有人喊:“快躲開!”
江敘諾下意識抬頭,不知是誰拽了她一下,她向後退了退。
一塊塊玻璃碎片從四樓掉落,砸在地上,碎得一片狼藉。
江敘諾心臟砰砰直跳,她有些懵。
秦子罕撞見秦輝了。
他們又打起來了。
他們家窗戶被打碎了。
秦子罕……怎麼樣了啊。
江敘諾甩開大姨的手,衝進單元樓:“謝謝阿姨!我先回家了!”
“誒你這孩子!”
身後人群聲嘈嘈雜雜,她都聽不到了。
電梯一直停在樓上下不來,她沒耐心等,是從樓梯上去的。
四樓正門大門敞開,屋內亂七八糟,所有的東西都被丟在了地上,就連電視機都歪歪扭扭的貼著牆。
正對著門的地方,窗框裡沒了遮擋物,正大剌剌的吹著風。
窗戶碎了。
屋裡沒了秦輝的影子,而秦子罕就坐在窗邊,整個人縮成一團。
江敘諾眼眶幾乎是立刻就紅了。
她關上屋門,走到秦子罕身邊蹲下。
手還沒拍到他的肩膀,便被眼前人抓住。
他用了狠勁,江敘諾手腕登時紅了一片。
她沒喊疼,隻低聲叫他:“秦子罕,是我。”
秦子罕力氣一鬆,緩慢地抬起頭來。
“臉腫了,嘴角破了,怎麼這麼多傷啊。”江敘諾噙著淚,手指微抖地碰他,“秦子罕,你疼不疼啊。”
秦子罕沒說話,盯著她看了一會,像是在確認。
倏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人帶進自己懷裡。
他抱得很用力,臉埋進她的肩窩,同樣在抖。
“諾諾,快點高考吧。”
他真的,好累啊。
秦子罕醒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
病房裡黑乎乎的,隻有他一個人。
江敘諾不在。
他隨手扯掉針頭,打開了病房門。
門外站著大概四五六個人,他數不清,也不想數。
但是,站在牆邊聽得很認真的那個人,是江敘諾。
完好無損的江敘諾。
他鬆了口氣,後知後覺的有些倦。
聽到開門聲,幾個人說話聲音一頓,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見他出來,江敘諾連忙過來扶他:“是不是又拔針了?”
秦子罕臉色有些白,卻依然朝她笑了一下,“帶著吊水瓶怎麼找你啊。”
“少來,”江敘諾把他摁回床上,又拽過被子給他蓋好,“老實躺著,我哪兒都不去。”
“好。”
江敘諾沒關門,站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聽醫生交代注意事項。
秦子罕很累,但他睡不著。
隻好躺在床上看小姑娘認真的記下醫生說的話。
“嗡——”
秦子罕沒動。
“嗡——”
依然沒理。
“嗡——”
“嗡——”
秦子罕煩躁地拿起手機。
【學長:我今天去見老徐了。】
【學長:他還念叨你呢,聽說是你的事,他特上心。】
【學長:老徐挺喜歡她,可惜了半天。】
【學長:他給趙老師打了好幾個電話,活像是被搶了什麼寶貝。】
秦子罕想了半天,才記起他托學長辦的是什麼事。
【Q:謝謝學長,有機會請你和徐老師吃飯。】
回完信息,他沒再理會手機,換了個姿勢躺著,出神似的看著門口。
約莫幾分鐘,江敘諾送走了醫生,關上病房門走了過來。
她半蹲在床邊,趴在他手邊看他,“我明天在這陪你啊。”
“不行,”秦子罕想都沒想,“你回去上課。”
“可是——”
“沒有可是。”秦子罕說,“我送你去學校。”
江敘諾皺眉:“醫生說你需要住院。”
“不用,皮外傷而已。”秦子罕動了動胳膊,又抬了抬腿。
“你彆亂動!”江敘諾連忙摁住他。
秦子罕不以為意:“沒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秦輝打這麼凶了,這次還算是比較輕的。
最嚴重的一次,好像120都來了吧,記不清了。
反正,他沒當回事。
次日,秦子罕辦了出院手續,陪江敘諾回家拿東西。
結果,剛出電梯就見到了江敘諾的父母。
江敘諾下意識把他擋在身後,“爸,媽?”
江父:“諾諾,過來。”
江敘諾沒動,執拗的看著他。
“江敘諾!”
她被驚了一下,卻依然擋在秦子罕麵前。
“去吧。”
秦子罕說。
江敘諾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你去哪?”
秦子罕笑說:“回學校啊,還能去哪。”
他低頭看了眼衣袖,對她說:“鬆開吧。”
江敘諾盯著他,那種心慌的感覺又來了。
“你說過,要送我去學校的。”
“諾諾!”江母過來拉她,“跟媽媽回家!”
她被拖著朝後走,離電梯越來越遠。
“你們彆拽我!”江敘諾帶了點哭腔,“秦子罕!你又騙我是不是!”
電梯門緩緩關閉,秦子罕始終沒抬頭看她。
江敘諾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拖著江母衝到電梯前,瘋了一樣去按電梯鍵。
江母緊緊抱著她:“江敘諾!你不想回家了是不是!”
“媽!他剛出院,剛出院啊!”江敘諾哭著拍她的胳膊,“他還沒好,醫生說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
江母一愣。
江敘諾趁機推開她,朝著樓梯跑去。
身後是父母的聲音:“江敘諾/諾諾!”
江敘諾統統聽不見,她一心想攔住秦子罕。
但她下來的晚,出單元門的時候,小區裡早就沒了秦子罕的身影。
她哆嗦著手給他撥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江敘諾有些脫力地跌坐在花壇邊,大橘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蹭了蹭她的小腿。
她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它的腦袋。
“大橘,他走了。”
大橘咬著她的褲腿,朝一個方向扯了扯。
江敘諾一喜:“你知道他去哪兒了!?”
“喵~”
大橘帶她去了對麵的樓,準確的說,是門前的垃圾桶。
“大橘,你帶我來這——”江敘諾話音猛止。
“喵~”
大橘拱了拱垃圾桶,桶身晃了一下,兩張小卡片飄了下來。
《這年冬天》的電影票。
秦子罕回到宿舍後,直接請假悶頭睡了一覺。
宿舍裡沒有其他人,他睡得很香。
醒來才看到手機上多到數不清的未接來電。
有徐老師的,有學長的,更多的還是來自江敘諾。
秦子罕裹了件衣服出門,慢吞吞的走著。
秦輝下手重,他走不快。
他給江敘諾發了個信息。
下一秒,她的電話就來了。
“我——”
“你彆說話,”江敘諾冷酷的打斷他,“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聽我說。”
秦子罕笑了笑,“行。”
小姑娘長大了,有點脾氣挺好的。
江敘諾沉默了幾秒,才若無其事的開口:“今天沒課,但可能會發試卷,成績大概要明天才能出來。”
“剛剛路過便利店,我去買了一份關東煮。很一般,沒有那一家的好吃。”
“大橘又胖了,我快要抱不動它了。但是它很聽話,會乖乖的跟著我,不會亂跑。”
秦子罕笑不出來了。
電話那邊再次沉默下來。
片刻,江敘諾吸了吸鼻子,故作鎮定的說:“我看到電影票了,昨天傍晚的場,位置挺不錯的,我留下了。”
秦子罕沒出聲。
“秦子罕。”江敘諾喊他,“我準你說話了,你下次一定,一定要帶我去看電影。”
門前是冷冽的大風,身後是無數層的台階,秦子罕靠著鐵門,微微閉了閉眼。
“好。”
知道他確實回了學校,江敘諾沒再鬨著找他,卻悄悄問他室友要了一個聯係方式。
而那場電影,他們終究還是沒看成。
影院不排片了。
江敘諾也忙了起來。
模考,期中考,月考,甚至是周測,幾乎每隔幾天都在考試。
她每天都會給秦子罕打個電話,時間不固定,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中午,或是晚上,好多次都累得睡了過去。
秦子罕有勸過她好好休息,江敘諾嘴上應著,電話卻照打不誤。
像是為了確認什麼。
忙碌中,冷空氣悄悄退了下去,夏天來了。
六月對每個高三學子來說,都有一種特殊的意義。
這個月,他們高考,他們畢業,他們成年。
把東西從學校徹底搬走的這天,江敘諾在操場邊坐了好久。
久到秦子罕來了她都毫無察覺。
“舍不得?”
秦子罕拎著一杯常溫的奶茶,奶茶貼了一下她的臉。
江敘諾撇撇嘴,接過奶茶沒喝。
“秦子罕,你畢業那天是什麼心情啊。”
秦子罕在她身邊坐下,想了一會:“記不清了。”
江敘諾皺了下眉,很快又麵色如常的鬨他:“我記得,你那天跑網吧去打了個通宵,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沒接!”
秦子罕笑笑:“是嗎。”
江敘諾輕哼一聲:“這些我都替你記著呢。”
“辛苦諾諾了。”秦子罕抬手虛握了一下,笑著說:“但是這兩天讓他們先歇一歇吧,你好好考試。”
江敘諾麵色猶豫,像是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開口。
“諾諾!”
不遠處,江母叫了她一聲。
江敘諾往旁邊挪了挪,擋住樹後的人,轉頭應了一聲。
秦子罕拍了拍手起身,把她拉了起來。
“回去吧。”
江敘諾沒鬆手,“秦子罕,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啊。”
秦子罕無奈一笑,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畢業快樂,江敘諾。”
高考那天,全城路口都有交警在巡查,每個學校門口都安排了救護車,誌願者,礦泉水擺了一排又一排。
老師們和家長們不放心的叮囑著注意事項,最後檢查了一遍他們的證件。
秦子罕混在人群中,棒球帽遮住大半張臉,站在牆邊,靜靜的看著門前四處張望的人。
江父和江母都在,還在不放心的交代著。
江敘諾聽得有些心不在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秦子罕摩挲著手機,忽地萌生了一股衝動。
【Q:在左邊。】
江敘諾眼中一亮,轉頭看了過來。
帽簷下,秦子罕朝她笑了笑。
江敘諾剛要過去,手中手機又振了一下。
【Q:加油。】
門口忽地騷動,大門開了。
江敘諾匆匆回了他一句,便把手機關了機。
【小諾:等我去找你!】
看到這條信息,秦子罕隻是笑笑,把手機收了起來。
這種等待有些難熬,他戴了一隻耳機,隨便進了一家店。
所有有座位的店幾乎都坐滿了人,秦子罕正準備離開,聽到有人叫了他一聲。
“等等。”
秦子罕腳步一頓,摘下耳機,叫人:“叔叔。”
江敘諾出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門口的江母。
她朝秦子罕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找到人。
“諾諾,考得怎麼樣呀?”江母摘下她的書包。
“還行。”
江敘諾回得心不在焉,等著手機開機。
沒有未讀信息。
她皺了皺眉,點進置頂撥了個電話。
對方已拒絕。
【Q:學校臨時有事,明天去接你。】
江敘諾察覺到不對勁,給李岩發了個信息。
得知他們導員確實給秦子罕打過電話後,稍稍放了心。
最後一門結束鈴響,音響中是毫無感情的播音腔,走廊外是喧囂熱鬨的歡呼,校門口是展露笑顏的家長。
高考結束了。
江敘諾跟著人流朝著校門口走去,剛拿到書包就迫不及待開了機。
她今天特意沒讓父母過來,江父江母難得沒反駁。
手機信息積攢了一堆,班級群快速的刷著屏,消息一個接一個。
同學,朋友,家人都給她發了很多信息。
江敘諾沒來得及看,置頂處的角標比任何紅點都要顯眼。
【Q:恭喜。】
她直接給他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半天,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江敘諾抿了抿唇,攔了輛車去N大。
路上,她給秦子罕不間斷的打著電話。
一直無人接聽。
她強壓下心慌,給李岩發了個信息。
同樣沒人回。
N大很大很大,大到江敘諾在寢室樓下等了半天,都沒見到一個秦子罕宿舍的人。
直到有個男生多看了她幾眼,走了過來。
“你在等秦子罕嗎?”
江敘諾眼中一亮,連忙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男生抱歉一笑,“我就是看你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圖書館門口見過?”
江敘諾頓時沒了精神:“可能吧。”
男生思索片刻,“我有徐老師的電話,你要不要問問?”
江敘諾有些茫然。
男生補充:“徐老師是他們班導員。”
聽說是她,徐老師直接給她發了個地址。
第一醫院。
病房門口人不多,李岩,一個很年輕的男生,一個稍年長的老師。
還有,她的父母。
江敘諾心裡一涼。
李岩:“不好意思啊,那條信息是我給你發的,我實在是,不敢回你信息。”
江敘諾沉默地走過去。
看到她,江母有些慌地站起身:“諾,諾諾?”
江敘諾沒吭聲,直愣愣的看向病房。
秦子罕躺在那裡。
很安靜,卻毫無生氣的躺在裡麵。
壓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眼淚止不住的掉落。
“諾諾?”江父也慌了,拿著紙巾想給她擦淚,“你,你彆哭,醫生說他有醒來的希望……”
“爸。”
明明眼淚還在掉,江敘諾的語氣卻出奇的平靜。
江父不敢碰她了。
“他又騙我了,明明昨天還說,要來接我的。”
“他騙我好多次,他還說要帶我看電影,帶我出去玩,我們明明約好了。”
“還說什麼陪我高考,兩天了就見過他一次,還騙我說學校有事。”
江敘諾聲音發顫,身體也在抖。
但她隻是站在那裡,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嚎啕大哭,安靜的掉著淚,語氣平靜的過分。
江母眼眶紅了,將她抱在懷裡。
“諾諾,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啊。”江敘諾擦掉臉上的淚,視線不離病房,“很早之前就想過這一天了。”
她第一次發現,是在高三。
秦子罕的高三,兩年前。
當時為什麼去找他江敘諾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他手邊的刀,還有那抹刺眼的紅。
他怎麼解釋的呢?
哦對,他說是不小心劃到的。
騙子。
誰能不小心劃那麼深啊。
那段時間她跟他跟得很緊,幾乎每節課都要打一個電話,比現在還要誇張。
每當他接的慢了一點,她都會直接跑到他們教室,確定他沒事才敢離開。
那年她的成績下滑的厲害,直接掉到了年級中下遊。
自那以後,秦子罕就像是痊愈了一樣。
除了依然不愛說話以外,已經和以前沒什麼區彆了。
他開始打球,開始打遊戲,開始抽煙。
他對複習沒什麼興趣,倒是熱衷於輔導她學習。
秦子罕曾玩笑似的提過一句,如果她一直在年級中遊徘徊不前,就不陪她高考了。
於是,江敘諾刪掉所有娛樂軟件,給樂高和遊戲上了鎖,開始沒日沒夜的惡補功課。
她還擔心秦子罕會和秦輝碰上,每次看到他總要故作不經意的給秦子罕提一句。
但是,他們依然會遇到,依然會打起來。
秦子罕依然會進醫院。
最嚴重的一次,江敘諾閉了閉眼,想到那次通話時的大風,心想,他應該已經走到天台了吧。
她明明很努力的在拉他了,醫生也說他在變好。
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呢。
江母顫著手鬆開,壓根不敢看她。
“我們昨天,去找他了。”
江敘諾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你這兩天在高考,我和你爸爸怕耽誤你考試,想讓他離你遠一點……”
江敘諾自腳底生出了一絲冷,這冷很快蔓延到了她的四肢,又滲進了心裡。
她語氣茫然的問:“你說,什麼。”
“我們昨天見到他了,和他聊了幾句,結果,”江父滿臉自責,“那個時候剛好拐過來一輛車,他在視野盲區……”
原來,不是秦子罕放棄了自己啊。
意識到這點,江敘諾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好像是笑了吧,她看著自己父母慌亂的過來扶她。
“諾諾!”
又是一年冬,江敘諾抱著一摞書,來到十樓病房。
今天有點冷,走廊裡的人並不多。
她推開中間那扇門,裡麵人聽到聲音轉頭看了過來。
“今天這麼早?”
江敘諾走到病床前坐下:“嗯,調課了。”
學長歎了口氣,望向病床上的人:“要是被這小子知道你還是來了N大,他得恨我吧。”
江敘諾笑了笑:“不會,我給你撐腰。”
“得了吧,到時候你就倒戈了。”學長沒好氣的說,“趙老師一天一個電話,都打我這來了。你也夠大膽的,保送都敢瞞著家裡。”
江敘諾聲音輕了些,像是怕驚到某個人,“B城太遠了,自己去沒意思。”
“這話熟悉的,”學長輕嘖一聲,“得了,你來了我就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啊。”
“好。”江敘諾站起身,“辛苦學長。”
“說這些。”學長擺擺手,沒讓她送。
江敘諾拉開窗簾,窗戶蒙了一層霧氣。
她走回床邊,神色如常的和床上的人說話:“秦子罕,今年冬天好冷啊。”
“你給我的畢業禮物我看到了,那本日記還沒來得及看。不過,我前兩天剛過了生日,你又欠我一個祝福了。”
江敘諾翻了翻那摞書,抽出一個筆記本。
“對了,《這年冬天》今天在平台上線了,”她又拿過一旁的電腦,在床上架了張小桌子,“勉強算是你陪我看了吧。”
熟悉的電影前奏響起,江敘諾翻開筆記本。
【今天沒睡著,但是接到了她的電話。室友問是不是女朋友,其實挺想說是。】
【這段時間好忙,不能去看她了。】
【她來看我了。她被搭訕了。】
江敘諾摸了摸後麵那行明顯很用力的字跡,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小聲嘀咕:“還以為你沒看到,原來在偷偷吃醋。”
【秦子罕,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電影沒看成,天台風真大。】
【她沒發現我跟著她。嘖。秦子罕,你好變態啊。】
【把他打走了,應該不會再跟著她了吧。】
江敘諾一愣。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又背著我偷偷打架,大橘都比你聽話。”
但是,誰在跟著她呢。
江敘諾想了一會,沒琢磨明白,索性繼續向下看。
【她找李岩了,嘖。】
【快畢業了,把鑰匙送給她吧,看不看隨她。】
【給她了,她應該能看到吧,會吧?】
會的,江敘諾在心裡回答他,一想到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的這些,她心裡一酸。
【江敘諾,江敘諾,江敘諾……】
江敘諾怔了怔,整整一頁,寫滿了她的名字。
字跡比前麵的每一個字都要工整,都要認真,都要用力。
在最後麵,還有一行被劃掉的字,她仔細辨認,是四個字——
我的諾諾。
【秦子罕啊秦子罕,你真是病得不輕。】
驀地,電影裡響起陣陣音樂聲。
江敘諾慌亂地擦了擦眼角,抬頭看了一眼屏幕。
電影中,男主站在樓下,正揚聲對樓上的女主表白。
慢鏡頭,BGM,飄落的雪,一切都烘托的剛剛好。
江敘諾怔了怔,眼淚不受控的流了下來。
窗外不知何時也飄起了雪,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像他當時那樣擠進他的指間。
“秦子罕,下雪了。”
她的視線再次落在筆記本上,最後一頁的粉色字跡格外吸睛。
【江敘諾,成年快樂。】
【江敘諾,冬天太冷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過?】
江敘諾低頭埋進他的手中,哭得泣不成聲:“秦子罕,冬天來了。”
你什麼時候能醒呢。
冬天真的好冷啊。
她沒注意到,一直安靜躺在床上的人,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