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山會議回來後,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緊不慢,轉眼就到十二月——
不是說了嘛,過了國慶盼聖誕,過了聖誕就準備過年啦!
張小桐按熄手機鬨鐘,雙手墊著後腦勺望著窗外發呆。處於三樓的他,隻有躺在床上,才能看到窗外的一角天空。
剛才好像有一隻蚊子飛過。
這蚊子生命力真強。
哎喲,好像又有一隻?
張小桐盯著窗外使勁瞪眼睛,已經入冬了,怎麼會有蚊子呢?
又有,還忽上忽下劃著8字。
這不對勁兒,難道?是天氣預報預計的今年第一場雪?
張小桐一躍而起。
果然天色鐵灰,窗前清涼,但南方的樹木在冬天仍是蔥櫳的,大概在開春新葉長出時,才會一夜葉黃鋪地。
沒有了蛋青色天空的襯托,“蚊子”不見蹤影。
……
張小桐蹲下來,朝天看。這下清楚了。有數不清的“小蚊子”在空中飛舞。
奇怪吧,沒有一隻……哦不,沒有兩隻是撞車的,都各飛各,軌跡千奇百怪。
南方的雪不像北方,北方的雪齊刷刷,都一個方向,前赴後繼,南方不是,沒一個聽話的,全都肆意發揮,妖嬈起舞,都不看隊型兒,都覺得自己是跳得最好的那“隻”,莫名喜感。
本來生命就短暫,落地即消融,那還不由著自己,在天空多造些故事?
張小桐興奮了。屋內暖氣充足,就像張小桐身上奔流的血液。他來不及在絲綢睡衣外披上小襖,光腳吸拉著拖鞋直奔衛生間,卷起袖子刷牙洗臉,水管裡流出的熱水很快讓鏡子模糊一片。
盥洗鏡旁有一瓶擦臉油,那是小桐媽媽放在鏡邊叮囑他用的,他一直懶得打開。沒想到冬天這麼快就來了。
一看品牌,小桐就知道這又是媽媽囤的貨——女用的。小桐從來沒有專門為自己買過護膚品,從小到大都是用媽媽的。一般是快過期或者已經過期了的,小桐媽就逼著小桐“幫個忙,不能浪費!”
即使是過期護膚品,小桐媽也舍不得讓小桐爸用。
所以,上一輩人的“愛情”,真讓人不能理解。
……
張小桐用手指頭蘸了一點,抹在鼻子上滑滑的,但還沒抹到鼻尖那麼大,就消耗殆儘了。
這麼不經擦?他重重的挖了一坨,一下子去了半瓶——即便過期,這樣用也太浪費了,都夠下鍋炒盤菜了,張小桐又抹回去一點。終於覺得份量合適了,雙手揉巴揉巴,在臉上搓了。
頓覺神清氣爽。
鏡子裡的男孩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皮膚清爽,頭發乾淨。
他換下睡衣,在襯衣外套上一個白底黑細格灰色中長款大衣。下雪了,這樣是不是單薄了些?要不要加件毛衣?
他翻了翻衣櫃。小桐媽夏末秋初的時候來過一次,給他的衣櫃換了季。夏天的短褲短袖都疊好收到塑料袋裡,已束之高閣。秋冬的毛衣外套大衣曬過一個大太陽:
“給你去了黴,消了毒……”。
還算整齊地疊摞在衣櫃。
“穿哪件好呢?”
張小桐扒拉了一下衣架,舊毛衣都有點鬆垮,他想穿得更精神點兒。
他隨意抽出一件,這件之上摞得高高的衣服撲倒下來,張小桐用臉接住了,來不及整理,先把這堆“泥石流”推上去再說。
底下露出一個紙盒,打開紙盒,有一層半透明的印著LOGO的包裝紙,撕開包裝,是一件黑色羊絨衫。
“什麼時候買的這件?又或是誰送的?”
張小桐甩下身上的所有衣服,隻留一件圓領打衣內衣,套上羊絨衫。
鏡子前原本有點稚嫩的男孩立刻變成一位身姿挺拔,肩寬腰細,麵容沉靜的紳士。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衣服一換,人設即變。
一床的被子、睡衣、睡褲、襯衣堆在一起,沒時間管了。張小桐套上大衣打算衝出門,想了想,又衝到鏡前,打開梳妝鏡櫃子,拿出發膠噴霧往頭上一個環繞,趁著噴霧均勻降落,用打濕的手指大力把頭發往上和往後梳理——
高領黑毛衣必須配上硬朗清秀的飛機油頭。
灰色中長款大衣加黑毛衣,是不是還暗了點?似乎缺少一點“跳”色,畢竟我還年輕嘛……
當一條寶藍色羊毛圍巾在脖子上鬆鬆繞幾圈後,張小桐小心把圍巾尾掖進圈內,純色圍巾立刻跳脫出來,拔高了視線,大衣不再顯得臃長持重,而黑色高領又讓棱角分明的臉龐分外炫酷。
今天走的是硬漢路線。張小桐對鏡捋捋頭發,依依不舍看了一眼自己,打開“溫室”的大門。
……
江南的雪猶如好戲開場前的那一通鑼鼓——你以為主角馬上登場,期盼著“雪大如席,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不,江南的雪正如江南女子,一陣緊似一陣的鑼鼓隻是讓“前戲”更加跌宕起伏,分外撩人。
粉雪含羞,細細柔柔,張小桐伸手抓,手心裡卻隻剩空氣。
有幾粒落在張小桐的臉頰上,他扭過脖子想去蹭她,她卻嬌羞地鑽進衣領。
張小桐左顧右盼,轉頭卻發現“她”伏在肩上——
“嗬,我想把你嗬護在手心,你卻融化在我心裡。
……
張小桐今天心情很好,從小區走上大路,雪越下越大。江南的人下雪是不會打傘的——本來就一年一見,甚至幾年才能一見,還會拒絕這份“豔遇”嗎?
小區大門離地鐵口隻有25分鐘路程,天氣晴朗的時候,腳一抬就走到了。今天張小桐一會兒華爾茲,一會兒探戈,邊走邊戲,逗弄得小雪高潮迭起。一團一團爭先恐後往懷裡撲。妖嬈魅惑,分外動人。
……
果然一路上人們隻是扣緊風雪帽,圍上圍巾,隻露出眼睛。對於雪的“調戲”,一半是寬容,一半是愛憐。
“今天會不會有人翹班去公園賞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