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羽恨鐵不成剛的瞪了君瀾一眼:“回師尊…”之後卻又不出聲了。
南以燭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喊道:“戚羽。”
戚羽還是怕了,也隻好老老實實地說道:“是,戚羽在。回師尊,方才,方才我和師弟看到大師兄穿了一身……紅衣。”
南以燭臉色徹底變了,問道:“他現在在何處?”
戚羽有些忐忑地道:“回師尊,大師兄去了靜心泉。”
南以燭氣憤地說道:“他竟然心已決,去了靜心泉有何用?!頑固!”說完又回到了房內。
木門碰撞發出了一聲“砰”,非常的響,由此可見,南以燭真的非常生氣。
戚羽、君瀾:“……”
稍後君瀾開口道:“二師兄……師尊好像真的生氣了。”
戚羽:“……”
這還用“好像”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師尊就是生氣了好不好?!
戚羽看著君瀾心裡一言難儘的感覺,隻好用一臉“還不是怪你”的表情轉身去了房內。
君瀾:“……”不是,我怎麼了嗎??
江釋槐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靜心泉睡著了,現在都已經是夜晚了。
獨自一人在竹林中走著,沒有燭火,隻有淡淡的月光。
江釋槐走在濃濃的霧氣中,卻依舊找得到回去的路。
因為這條路他一個人走了太多遍了,多到自己數不清。
江釋槐不記得了:他來自哪裡?父母是誰?生辰是哪天?可有兄妹?連他的名字都是南以燭取的。
江釋槐隻知道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待在這個地方,從記事起,回憶裡隻有這個地方的模樣。
那時的他,還沒有兩個小師弟,南以燭也還沒有成仙。
從小他就無牽無掛、無欲無求。他不知道自己從何出來?又該去往何處?又為什麼而活?又該怎麼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
所以當那人問他:“他是善是惡?”的時候,他隻是回道“我為何要知曉這些。”
其實江釋槐根本不懂,不懂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更不知道對方為何這樣問。
江釋槐隻能回答他:僅憑這一麵之緣或幾分交集便對對方是善是惡下定義,即是無理無據,更是不尊,更何況知人知麵不知心呢。
也因此,那人說他三觀正。
其實江釋槐想告訴他,並不是這樣的。
回到了木屋。
江釋槐沒有著急進房門,站在南以燭門前,彎下腰道:“師尊,您是在等徒兒嗎?”
月亮被濃濃的霧遮住,隻有微弱的月光,讓江釋槐看不清南以燭的臉色,但他知道,南以燭此時的臉色應當是相當不好的。
“你去哪兒了?”南以燭厲聲問道,語氣十分沉重且憤怒。
江釋槐知道南以燭在壓製內心的憤怒,但依舊是冷靜地回道:“徒兒方才去了靜心泉。”
“去哪裡做什麼?”
“靜心。”
南以燭沒有再開口說話,靜靜地凝視著江釋槐,片刻後問道:“衣裳為何換了?”
“覺得不合身便換了。”江釋槐隨後反問道:“徒兒不知,師尊何必如何動怒?”
“為師難道不必如此動怒嗎?!”
“徒兒覺得,師尊自然是不必如此動怒的。”江釋槐繼續說道,“師尊是看著徒兒長大的,您自是知曉徒兒的性情,您說過,徒兒太倔。那麼師尊既然知道,又為何如此這般苦苦相逼。”
南以燭的怒意有些上升,道:“如你所說,為師看著你長大,知曉你的性情。但就是因為你是為師養大的,為師才要這般苦苦相逼。在為師眼裡,早已把你視為己出,為師知道你倔,自己不喜歡做的、不想做的,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為師是過來人,明白這世間的生存之道,所以為師不能看你一直倔下去,為師需幫你改,無論什麼方法!”
江釋槐明白,眼前這個人是為了他好,但卻用錯了方法。
不知是誰輕歎了一聲。
江釋槐抬頭望著養育和教導自己十幾年的南以燭,問道:“師尊,您說您需幫我改。那我問師尊,師尊如何改?是讓徒兒像您一樣,這幾十年來一直閉關修行,就是為了成仙嗎?難道對師尊來說,成仙就是對徒兒最好的方法了是嗎?”
南以燭怒意平息了許多,說道:“釋槐,為師知曉你從來就對修行之事不感興趣,但為師想告訴你,修行成仙是最好的方法。”
江釋槐道:“師尊說的不錯。徒兒明白師尊是為了我好。但師尊說錯了一點,修行成仙是對師尊以及兩位師弟才是最好的方法,對徒兒卻不是。”
“為何不是?”南以燭問他。
“江山難改,本性難移。”江釋槐告訴他。
南以燭沒有回答。
江釋槐說道:“師尊,徒兒不記得了。從記事起,徒兒就待在塵淨山中與師尊相伴,未曾下過一次山。師尊您好像也忘了,在這是幾年裡,您一直在閉關修行,每間隔幾個月才會出關,出關後也隻是下山一趟。可以用另一種說法,在這些年裡,幾乎是徒兒一人相伴。兩位師弟被您帶回來的時候,徒兒已經習慣一個人了。那時候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不想做和師尊您一樣的人。師尊這一生都在修行,隻為成仙。但是我想問師尊,您為何成仙?成仙後您又該怎麼活?”
江釋槐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師尊,我不是您,也不想像您一樣一生隻為了修行成仙。我不想成仙,不想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無牽無掛、無悲無憫、無情無義、無執無念的仙,一點也不想,從來都不想。我寧願做一個俗子,做一個置身於紅塵之中,被俗事所困擾的俗子,僅此而已。”
南以燭還是被說服了,歎了口氣道:“罷了。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你說的對,為師這一生都在閉關修行,如今成了仙,卻不知,這成仙後又該怎麼活…既然已成因果,便不悔。是為師用錯了方法,但如果你現在放棄修行,便是半人半仙,你可想清楚了?”
江釋槐點頭道:“是,想清楚了,也不悔。”
南以燭道:“那好!為師便遂了你的願……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江釋槐道:“多謝師尊成全。”
許久,南以燭說道:“釋槐,為師欠你的太多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在一個人的心中憋了十幾年。
江釋槐卻微微一笑道:“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的教導和養育之恩,徒兒終身難忘。”
……
木門關上的那一刻,江釋槐知道南以燭是真的很失望且無奈。
江釋槐承認,內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對塵淨山下,紅塵俗世的向往。
南以燭屋內。
一襲紅衣的月老坐在桌案前,抿了一小囗茶後放下了茶杯,手撐著臉,腦袋微微傾斜,嘴角上揚,眼中含笑的看著對麵那人。
南以燭穿了一身白衣,隻有袖口周圍是淺藍色的。
此時,與月老麵對麵的坐著。
兩人都不說話。
雙木就靜靜地看著南以燭,麵部有些抽搐,然而卻不是難受,而是在憋笑。
南以燭也很無奈,也抬起頭,靜靜地回望著雙木。
目光相觸沒多久,雙木便低下了頭,用手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
南以燭:“……”
“有那麼好笑嗎?”
此話一出,雙木也不裝了,逐漸笑出了聲。
南以燭靜靜地看著他,回想著剛才跟江釋槐的對話,覺得,有那麼好笑嗎??
雙木吸氣平息這內心止不住的笑意,抬頭看南以燭說道:“難道不好笑嗎?”
南以燭嘴角不動聲色的抽了一下,回答道:“恕不能感同身受。”
雙木輕笑幾聲道:“南以燭啊南以燭啊…你說說你怎麼那麼無聊,儘掃我的興呐。”
南以燭也不惱,也抿了一口茶道:“既然如此,門在那,不送。”
雙木勾唇,壓低聲線,道:“南邵仙尊如此這般好逗,怎麼能著急著走呢?你說對吧,南、以、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