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你旁邊的五條悟雙手托著腮,穿著深色製服的高大身形做著可愛的動作,意外的合適。
注意到你的視線,他彎下腰,俯下身對你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在燈光下閃著光。
你移開視線,再次看向家入硝子的方向,她剛要結束通話:
“這樣嗎……那好。”
“剛剛和釘崎打了電話,她就不過來了。”家入硝子拇指和食指捏著薄薄的手機機身上下晃動,看向了你,“至於絵島幸太……他在宿舍。”
聽著家入硝子的訊息,你的表情有了那麼片刻的空白。
仿佛是為了彌補那刻的空白,你微笑著眯起了眼睛,可愛弧度的笑容出現在了臉上。你聽到了自己說出了一點也不發自真心的話——
“這樣也很好啊!”
拉麵被端了上來。
散發著熱氣的潮濕蒸汽觸及臉頰,留下濕熱的觸感。在這樣的霧氣下,你不再擔心著彆人的視線,唇畔勉強勾起的弧度一點點落下,你收斂了笑意。
垂下眼睛,你看著麵前乳白色的濃鬱湯汁,慢慢抿緊了唇線。
……
吃過晚飯後,你一個人回到宿舍。
宿舍門前長長的門廊空蕩蕩的,你的心裡升起了退卻的念頭。
寂靜的長廊被窗外悄然冒出的月光染成了憂鬱的藍綠色,這樣的顏色一直往走廊的儘頭處延伸,直到消失不見。
越是等待,心中的勇氣就越是靠近黑暗的走廊儘頭。夏季的夜晚,冷氣卻猶如跗骨之蛇纏繞上你的腳踝,雙腳猶如凍結在了原地,遲遲無法前進半步。
聽著蟬聲鳴鳴,你什麼都做不了。
燈影幢幢間,你看到了藏在黑夜裡巨大的影子。清亮的滑軌聲像是某種尖銳的金屬穿透無儘延伸的黑暗,劃過銀色的銳利反光。
室內的光隨著那道推拉門的推開,照亮了昏暗的走廊,你的腳邊也染上了一層暖色。
刺刺麻麻的像是電流一樣的東西爬上你的脊骨。暖光仿佛燭火的光亮,似乎有什麼細小的蟲鳴般的悲傷猶如融化的蠟,低落了下來。
點燃的蠟心發出了劈啪聲,你看見了——
絵島幸太。
……
生氣了嗎……
腎上腺素隨著你每一次逐漸急促的呼吸一點一點爬升,啃食過肌膚的疼痛猶如細小的爬蟲密密麻麻地探入你的皮肉下。視線中的一切仿佛浸潤在柔軟的水霧中,瞳孔中白色的亮光擴散,延伸,然後旋轉。
你感受著身體滾燙的熱意,失焦的瞳孔卻如同被急劇升溫的體溫燙傷一樣,忍不住開始流下淚水。
這次的「進食」比任何一次都要急切粗暴。銳利的牙齒是被卷入胡亂無章的黑色浪潮中唯一的信號,帶來下一秒確切的疼痛。
在仿佛下一刻就要忍受不住開始尖叫的疼痛下,你的思想卻依然絕望得清晰可辨。
錯了嗎……
……都做錯了嗎?
難以忍受的疼痛後,大腦的補償機製讓你出現了仿佛麻痹一般的快感。發散的白色燈光,在一片氤氳中逐漸占據了你的視野,直至全部。你閉上了雙眼,濕潤的舌麵劃過皮膚的觸感放大。
“柃乃……”
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海浪的嗚咽。
但是不管有多麼顫抖,發出這樣聲音的隻會是一個可憐的巨大怪物。
隱藏在薄薄皮膚下的喉嚨泛起一陣灼熱的癢意,你的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隻是發出像低泣似的鼻音。
隻會逃避的我……
真的愛「絵島幸太」……嗎?
浪潮沒過你的頭頂,你茫然地睜大眼睛。眩暈奪目的光線是最後的誘因,眼淚劃落,隱沒在猶如深海的黑發裡。
……
長時間的感官疼痛超過了閾值,絵島幸太的「進食」還在繼續。
“柃乃……”
絵島幸太像是小狗一樣委屈地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再一次呼喚了你。
他壞心思地重新舔過傷口,尖銳的疼痛讓你低低叫出了聲。
對方意外的舉動讓你從意識的深海裡抽離出來。潛意識的信賴讓你像露出肚皮的貓咪那樣,沒有一絲一毫的防備。
怪物柔軟的舌麵帶著霧氣一樣的觸感一路向上,淺淺劃過傷口。尖銳的痛感帶著微麻的癢意像刀尖刺激著纖細的神經,你的大腦拉響了警報。
如同蜿蜒爬行的蛇類,沿著腿肚劃過包裹在粉色皮肉裡微微凸起的膝蓋,再繼續往上——直到傷口未曾觸及的地方。
隱藏在角落裡,因為對方非人的外觀所淡忘的畏懼被小心翼翼地觸碰著。
腦海裡劃過像是閃電一樣快速又明亮的事物,酥軟的腰也在這個時候恢複了氣力,你支起腰抬手阻止了絵島幸太的動作。
“不可以這樣!幸太!”
你太過著急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傷口,下意識地吸氣,在看到他抬起的巨大的非人類的眼睛後,你屏住了呼吸。
那對眼球像是下著琥珀色的雨。
……在難過嗎?
渾身的力道像是被雨淋濕的柴火一樣熄滅,他的心情似乎也傳進了你的心裡。
你和他之間,明明十分靠近,卻又像隔著無法觸及的距離。
心中的陰雨仍在繼續,你垂下眼,低低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還不可以。”
在搞清楚一切事情之前,還不可以。
……
塗上軟膏,包紮好傷口,你看向角落的絵島幸太。
一直和他在一起相處的你隻是朦朧地感受著。這是你第一次,覺察到——他還保留著,作為人類男性的愛欲。
他……也感覺到什麼了嗎?
你回避的心意似乎連絵島幸太也感受到了,他也因為不安做出了平常不會有的舉動。
數據……會有這樣的行為嗎?
這樣的回答不會有任何的回應,而你,似乎也已經適應了問題的無疾而終。
越是努力地思考,就越是疲倦。
不過,在你充滿迷霧的內心隻有一件事情是明確的,那就是——
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除了「進食」,你都需要和絵島幸太保持距離。
太過靠近隻會讓你感到煎熬,你試圖拉開距離,以另外的角度重新思考答案——
那個……關於你內心的答案。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拉開距離。
這樣亂七八糟的狀況令你尷尬又羞赧,你並不打算告訴五條悟這件事。
雖然可以請求他增加絵島幸太的宿舍,但是這樣的請求總要說清楚原因……
你不想再次陷入奇怪又羞恥的泥潭。
酡紅的餘熱仍然殘留在你柔軟的臉上,睫毛輕顫間,一個想法悄悄在內心浮現。
如果,可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