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呼嘯間,他聽到了馬蹄的聲音。突兀的聲音讓他的腳步前所未有的快了起來,這裡是荒北,一個家占著一塊地,一個獵人占著一片森林,人們之間鮮少流動,何況是用馬?他想著自己為了一隻笨兔子的丟失而傷心的妻子,想著剛才獨自跑走的兒子,幾乎恨不得自己變做千裡馬飛奔回去了。
腳底生風回到家門前,看著迎接自己的妻子,他終於鬆了口氣,將清洗乾淨,磨的光滑彆致的鹿角輕輕插在妻子的發間,安慰她冬天再給她抓一隻雪兔。看著妻子略顯惆悵的去烹飪鹿肉,想著如今和妻兒的團圓,他知道,必須要弄清楚馬蹄聲的來源,否則,一切都將化為泡影。獵人不能忽略潛在的威脅。
深夜,他吻了吻妻子的額角,將兒子抱來夫妻倆的屋子,搖醒妻子,告訴她保護好自己和孩子,有危險就藏到地洞去。妻子無條件相信他,手裡攥著一把小刀,用眼神告訴他,她知道了。
獵人於是獨自背上弓箭,在深夜裡悄悄回到了荒野。本該荒無一人的夜晚,他看見了篝火和無聲的軍隊,穿著陌生的盔甲,看見了另一位獨身的獵人的破損的弓箭。他沒有任何除了悄悄的觀察之外的舉動,他輕輕的離開,不曾拉開他的弓,而是再小心不過的撤退。
這一刻,他明白,今晚就是他作為這片森林曾經的主人和過去告彆的日子。好的獵人一定懂得放棄。
他回到家,看著妻子的眼睛,無聲的安撫著她的情緒,輕聲地對她說:“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裡。今冬可能獵不到雪兔了。”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但他們是最默契的夫妻,無需解釋她便知曉這是最後最必要的決定。她放下兒子,兩人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所有可能有用的東西,打包完畢,一家人走出大門,獵人布置好引燃的繩索,等到明天一早,等到他們走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大火將會燒毀這座房子剩餘的一切,做他們的最後一道屏障。
更遠的邊境處,自有風暴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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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
“小姐,南都最近不太平,各家門戶都收嚴了,您莫要再給家主和夫人添亂了。”梳著繁瑣發髻的女人說到。日日待在高門中,縱然是下仆一個,臉蛋也比尋常婦人光滑些,她的眉毛擰在一起,倒也不顯刻薄,正一臉嚴肅的麵對著身側一臉希冀的女孩仔細勸說。
“容姨,我已有數月未曾出門,如今燈節將至,我不過是想去附近走走,不會走遠......”女孩眨著明眸,仍抱著一絲幻想。
“夠了,小姐,夫人會生氣,您是阮家的大小姐,往日教給你的東西現下是全不顧了!一個燈會而已,想要什麼燈,兔子還是蓮花,叫下人送來便是,何必親自跑一趟!”婦人說著便想將女孩送回房內,女孩這下倒想硬氣些,說“我不要燈!兔子不要,蓮花也不要,隻是想要這一會兒的自由.......”
“自由?小姐,您去東郊那裡看,天作被,地為床的人多的是,他們可算自由?您如今暖帳香房,燈火隨侍,緣何覺得不自由?出了府,如今就是要遭痛,您當真覺得這不過一場尋常燈會?還是乖乖回房,歇了心思吧!”說完,不待女孩反駁,便半是哄半是嚴的將女孩送回了房。
南都秋意漸濃,阮瓏心回頭看朱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能藏著什麼吃人的東西,凶猛過這深深的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