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比你大。”

“先生不分大小。”

他支起左腿，伸直右腿，右手在膝蓋上敲了敲，然後撐在地板上，身體往後仰，痞笑道：“既然如此，勞煩小喻先生給我做點吃的，站太久，餓了。”

“什麼？”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小喻先生不會做飯？”

她心軟，應下來，“會，家裡有食材嗎？”

他揚揚下巴，指著廚房，“裡麵有。”

“那你等會。”

廚房許久沒用，灶台和廚具都蒙上灰塵，紅色的塑料盆裡隻放著一帶麵條，兩顆雞蛋，一把小蔥。

她似乎明白什麼，下麵時沒有將麵條弄斷。

煮好端出來，天色已黑，屋子裡最後一點光亮被收走，烏黑一片。她找到開關，暗了之後燈沒亮，應該是壞了。

她小心探著路，回到先前的地方，人躺在地板上睡。二月份，天氣還很冷，地板又涼又硬，她把碗放在地板上，脫下大衣，蓋在他身上，衣服剛碰到他就醒了。

她退開一步，“麵煮好了，趁熱吃吧。”

他扶著地板起來，伸直的雙腿好像使不上力，半晌才直起身。右手端過麵，瞧著動不了的左手，一時犯難。

她蹲下去，扶住碗底，“我給你端著吧。”

她穿的是旗袍，蹲下去布料往上縮，露出半截大腿。有些不得體，她拉著裙擺遮掩，下一瞬一半的大衣披到她腿上。

他收回手，夾起麵就吸溜了一大口，正要咬斷咀嚼時，被她阻止，“彆咬斷，我爹說，長壽麵不能咬斷。”

他停住動作，直直看了她好久，突然笑了，聽話地沒咬斷，嚼完嘴裡的繼續吸，聲音很大。

濺出來的麵湯滴在她手上，她沒理會。

吸完最後一小根麵條，他將筷子咬在嘴裡，空出右手，去擦她虎口處的麵湯，有些黏，他用力搓了搓，女人細嫩的皮膚立馬紅了。

“這麼嬌貴。”他不解。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她手上留下異樣感，她不適地縮回去，要他自己端著喝湯。

他嗬笑一聲，把筷子遞給她，喝完碗裡的湯。

暖湯入胃，渾身舒暢，他打了個飽嗝，有心思去逗眼前的人，“小喻先生，既知道我生日，總該同我說些祝福語吧。”

預料到他會問，她老早就想好了，“嗯，希望你順頌時宜，百事從歡。”

上課從不聽講的人一知半解，彆扭地問：“什麼意思？”

“萬事順利，一切如你意。”

他又笑，這回是真心實意的，但靠得近，她似乎看到其中藏著的幾分落寞。

“其實我不是今天生日，是昨天，也是姓池的兒子生日，還有……我媽的忌日。昨天池家給他辦生日宴，我大鬨了一場，挨了頓打，不過他們也沒討到好處，整個宴會被我搞砸了，老的被我氣到發病，小的被我打斷腿，一個月都下不了地，有他們疼的。”他口吻慶幸，像是拾得什麼大便宜。

“那你不疼嗎？”

問完兩人都愣住，她彆開眼，他咳一聲。

“這點傷不算什麼，打小就和人打家，身手好得很，這回是他們耍詐，十個人，又有武器，我赤手空拳的，隻受這點傷算好了。”

“你不是他兒子嗎，他為什麼這麼對你？”

他嗤笑，“隻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他怕名聲不保，不得已把我接回去。回去也好，不讓他們有安生日子過。”

“那上回……”事隔多月，她還是愧疚。

“不關你事，那老不死的找人監視我，說白了就是找個事由打我發泄。”

“為什麼？”

“八字犯衝吧。”

“下回再打你就躲開，你孤身一人，打不過他們。”

“打不過也要打。”他哼氣，不屑道：“要不是有那些家仆，老子一拳結束他。”

“他是你父親。”

“我沒有父親。”

她一怔，沒反駁，“也是，沒有這樣打兒子的父親。”

她的順應叫他舒心，但頑劣性子使然，還是逗她，“小喻先生是這樣教學生的？”

“隻這樣教你。”

那天最後，她發覺他右腿的異樣，送他去了醫館。大夫說膝蓋受創，好了也會有後遺症。他沒放心上，隻說不殘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