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皇崇慶帝駕崩時,膝下並無皇子。其生母庾太後便與群臣商議,仿照前朝兄終弟及的舊例,從崇慶帝的幾位庶出皇弟中擇定一人即位。
諸位親王各有所長,無論是才乾、聲名,還是出身、勢力,怎麼著也輪不到如今這位。
可偏偏他脫穎而出,莫名其妙合了太後眼緣,就此被擇定位新帝。他一躍而起,由窮鄉僻壤的紀王,變成了九五至尊,連帶著王府姬妾一步登天。
然而即便新帝一朝躍了龍門,眾人起初可不把他放在眼裡。誰讓前朝後宮都是庾太後的人。老太後身經四朝,幾度垂簾,豈能輕易交出權柄?
隻是新帝能熬能忍,十年來攢下些能人,一步步將庾太後逼退至後宮。他的心性,絕非旁人能及。
魏嘉禾的父親魏如栩便是其中之一。他曾做過新帝三五載伴讀,便被引為心腹。在家中,嘉禾亦常聽父親講起皇帝舊事,深知決不能冒犯了他!
待嘉禾隨畫秋過去,正碰上皇帝向太後請辭。為了不驚擾聖上,畫秋便和嘉禾往後躲了躲,直到皇帝走遠了,二人才出來。
正巧引秋送了皇帝回來,見著她忙道:“魏姑娘怎麼這時候才來?太後娘娘還念著您呢!快快隨我進去吧。”
“是。”
嘉禾忙跟她過去,再入殿內,卻見裡頭烏泱泱地擠滿了人。
當中除了太後,便是兩位與嘉禾年紀相仿的女郎。
魏嘉禾心內斷定,這便是本朝兩位公主了。
這時,庾太後已選完了伴讀,見嘉禾過來,麵露遺憾。
魏嘉禾先規規矩矩地請了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旁人都有了主,偏你來遲了被落下,或許命該如此,強求不得。隻是來都來了,也認認人把。”庾太後指著二位公主,道:“這是我家孫女晉陽,這是晉陵。”
魏嘉禾複又行禮,“臣女拜見晉陽公主、拜見晉陵公主。二位公主金安。”
為長的晉陽公主一派端凝,凜若冰霜。她和嘉禾對視一眼,略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子,自去窗下玩棋子。
次一個晉陵公主看起來婉順寬和,待人很是親熱。朝嘉禾笑道:“魏姑娘快快請起。聽聞你飽讀詩書,於琴棋書畫亦頗有造詣,不如來做我的伴讀吧。我可不嫌多!”
嘉禾尷尬一笑,“公主謬讚。”
庾太後在旁邊聽了,插嘴道:“行了,哀家已有決斷。你有劉家丫頭還不夠麼?多給一個人伺候,估摸著你未必能多識兩個字,多讀幾本書。”
晉陽公主見庾太後麵色不善,忙勸道:“皇祖母息怒。大約二妹妹還念著病中的三妹妹,想把自己的伴讀讓給她。”
太後嗤笑一聲,道:“行了,你不必替她找補。都回去歇歇吧。”
晉陵公主麵色悻然,帶著新得的伴讀連忙告退。晉陽公主亦告退離去。
一下子,屋內隻剩了庾太後與魏嘉禾二人。
庾太後抿了一口清茶,道:“可憐你大老遠跑這一趟,賞銀五十兩,家去吧。也告訴你父親,蘇州雖是天高皇帝遠,但本宮還盯著他呢。”
嘉禾才要謝恩,忽然伺候皇帝的李太監又來了。一番行禮問安後,才說起正事,“啟稟太後娘娘,皇上已下了口諭,著魏嘉禾入宮做三公主伴讀。”
太後斂起笑意,淡淡道:“按皇帝的旨意來辦。”
說著便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告退。
嘉禾心中澎湃不已,本以為自己就要落選,誰知皇帝殺了個回馬槍。
她辭彆太後,才出壽康宮,忽又被人喊住。
“魏姑娘請留步!”
魏嘉禾回頭一望,正是伺候皇帝的李太監。
“公公好。”
李太監笑道:“魏姑娘,您可彆急著出宮。皇帝特特傳旨留下姑娘,讓您馬上去麵聖呢。”
魏嘉禾先代父親謝過皇帝恩典,又道:“還請公公帶路。”
李太監開懷大笑:“姑娘隨我來吧。”
約摸走了兩刻鐘,嘉禾走得雙腿酸脹不已,可算是到了。
李太監笑道:“魏姑娘,前麵便是勤政殿。”
二人一徑直走,最後停在側殿門口。
皇上處理正經家國大事在勤政殿正殿,隨便召見個人,多半就在側殿,地方小也自在。
李太監聽見聲,便招手叫來個小太監,問他:“皇上這會兒乾什麼呢?”
“皇上被氣狠了,幸好二殿下在。”
李太監便回頭向嘉禾道:“姑娘再等一會兒,皇上這會子肯定沒心思召見你。”
二人便在門口等了半晌。
期間魏嘉禾聽見裡頭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好端端的,怎麼你要挖人眼睛?我朝後宮嚴令禁止如此惡刑!”
不知那頭如何開脫的,皇帝再說話已和緩不少,“我就說麼,你即便再頑劣不堪,也不至於隨意要人性命。若有下回,可交由掖庭處置,何苦臟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