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禾順口問道:“聽聞三公主生母姓黃?”
“正是謹貴人。她沒福氣,在當今登基前幾個月,難產沒了。”小荷惋惜道,“貴人與先帝爺的黃庶人是親姊妹。”
原來如此,魏嘉禾這下明白了。
庾氏青年喪夫,一手扶持親生的太子登基,以太後身份代子行權,處理朝政。直到先皇十八歲大婚親政後,庾太後仍在垂簾聽政。
可惜母子政念不合,常有爭執。先帝既不敢違抗母命,又沒本事奪權。於是鬱鬱寡歡三五年後,乾脆沉溺聲色,縱情後宮。先帝後妃當中,黃氏最最得寵。
可縱有後宮佳麗三千,先帝沒留下半點子息,反被掏空了身子,一日日衰敗下去,算來隻活了二十八歲。
庾太後曾經想管,卻也來不及了。事後徹查後宮,反從淑妃黃氏宮中查出許多虎狼之藥。庾太後怒不可遏,便將淑妃貶作庶人,賜白綾自儘。
庾太後恨毒了黃氏害死她獨子,對黃氏一族亦行株連,男者或處以極刑、或發配充軍,女的為奴為仆。
與黃淑妃交好的一眾妃子亦活罪難逃,被當做共犯或貶或殺,或令其剃度出家。
宮人們都說,好在謹貴人潛邸時死得及時,否則聖上未必能登大寶。
當今聖上受庾太後恩惠才登基,自然不會觸她黴頭。即便如今已大權在握,他也未晉一晉謹貴人的位份。
魏嘉禾心中一歎,“宮門一入深似海!謹貴人保不齊就是被庾太後清算黃家嚇得流產,這才丟了性命。或許死在入宮前,對她也是恩典。庾太後鐵腕獨斷,焉知謹貴人入宮後要遭多少罪?”
小荷見她沉默不語,轉口道:“魏姑娘,三公主馬上要用晚膳了。您要拜見,不如現在過去。”
嘉禾點頭應了聲“好”,重新理了理衣裙,這便往正殿去。
果然那邊大門敞開,膳房的人魚貫而入。
嘉禾跟著進去,此時三公主正自己淨手。
她忙躬身施禮道:“臣女魏嘉禾,拜見公主千歲。”
三公主點了點頭,半晌才冒出來個“好”字,也沒個後文。
嘉禾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了好一陣子。見三公主已自顧自地坐下,伸筷子夾菜,嘉禾醞釀在腦海中那些請罪的話,隻得憋了回去。
等三公主寂靜地用完晚膳,用茶漱了嘴,她撇下嘉禾往裡裡間去了,再沒發出什麼聲。
魏嘉禾隻得出來正殿,回到自己屋裡,她也該用膳了。
夜色朦朧,小荷悄悄夾了個小盒子進來。
“魏姑娘,三公主吩咐我給您送來這個。”
說著,便將這掐絲錦盒擺在嘉禾跟前。
魏嘉禾好奇道:“裡頭是什麼?”
小荷笑道,“您拆開瞧瞧吧。三公主說,怕您遠道而來,晚上睡不慣,故此送來這個,夜間助眠。”
“夜間助眠?想來是某種香料吧。”她說著打開一看,裡頭包著滿滿的百合香,清甜幽深。
魏嘉禾這下放了心,至少目前看來,這三公主隻是有些怕生,話少而已。人情世故、眼力卻是不差,又體貼又細致。看到她衣裙上繡了百合花,便送來百合香。
“公主殿下有心了,多謝公主。我今夜便點上這個。”
“是。姑娘還沒吃飯?”小荷轉眼看見食盒還未打開,便主動為她布菜,“姑娘,快用膳吧,再放湯就涼了。”
嘉禾著實吃不慣,隨意用了些,便叫小荷收拾了去。又向她打探:“三公主平日做什麼?”
小荷答道:“魏姑娘有所不知,殿下與其他皇子、公主都不甚親近。若不是每月的闔宮請安,隻怕她們一年到頭也見不了一次。”
“因胎裡落下的毛病,加上一些其他緣故,公主不甚爽利,漸漸地便不愛出門,更不與大公主、二公主往來。”小荷惋惜道,“近來,她大多是在佛前念念經,燒香祈福。可她隻有十二三歲,未免太清苦了。”
魏嘉禾隨口問道:“為謹貴人祈福?”
小荷歎道:“聽姐姐們說,偶爾起夜,還能聽見三公主夢裡叫娘。謹貴人死在宮外,墳墓如今也未遷入妃陵,甚至宮裡都沒有她的牌位。”
“三公主豈不是祭拜生母都沒個去處?”魏嘉禾更覺她可憐可歎。
嘉禾的生母同樣早早去世,同為側室,但她死後葬入魏氏祖陵,牌位亦入了祠堂。至少還能享受後人香火。
年年清明,嘉禾都能到祠堂裡祭拜一二。
小荷忽道:“魏姑娘,您也幫著勸一勸三公主吧。將來若要上學,總躲在承光殿算什麼?三公主沒正經讀過什麼書,還需您多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