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卻抱來一堆書,問嘉禾:“魏姑娘,勞您幫忙挑兩本三公主愛看的。”
魏嘉禾掃視一番,其中除去兩本古今小說、名人外傳,更有《鶯鶯傳》《離魂記》此類傳奇話本……沒想到李宣竟然會看這些,還把它們堂而皇之地放在書房。
纖纖玉指撫過著一攤書,停在最後一本。
“這個好呢,《許弘祖遊記大觀》。”
宮女並不識字,聽她這麼一念,才道:“我雖未看過,可殿下常看它,想來是個好的。”於是單把這本挑出來,又將餘下的放回原處。
正巧李宣換過常服出來,見是這本,道:“怎麼把這本舊書翻出來?”
嘉禾以為又觸黴頭,忙道:“我隨意挑的。原來是殿下愛物麼?既然殿下不舍,另換一本便好。”
李宣盯著嘉禾的眼睛,說道:“既然妹妹喜歡,我自當割愛。書中景致仔細看了,方能體會其中妙處。”
“殿下一番孝悌之心,我一定轉告三公主。”魏嘉禾錯開他目光,點頭道。
“不必勞煩你傳這個話,”李宣抓起遊記丟到嘉禾懷中,接著示意素儀帶上禮物,“去承光殿。”話畢便抬腿出門去。
魏嘉禾反被他嚇了一跳,險些未接住。幸而手指下意識夾住其中幾頁紙,才沒叫它落在地上。
素儀端起禮物,笑盈盈道:“魏姑娘,咱們快跟上殿下吧。”
“嗯。”嘉禾拿穩了書,可卻像握著一塊熱碳,燙手又燒心。
三公主既在病中,承光殿少有人來。然而嘉禾一去一回,竟引來聲勢浩大的二皇子一乾人。承光殿也難得熱鬨起來。
三公主才吃了藥,人還精神著,正好能待客。眾人忙把二皇子往裡請,高高興興地請安奉茶。
嘉禾則與旁的閒雜人等,候在彆處,不耽誤他兄妹二人話家常。
可還沒坐熱身子,便有人領命來請:“魏姑娘在麼?三公主請您過去說說話。
“在呢,就來。”
嘉禾忙應一聲,撫平裙褶,移步來至三公主跟前。
三公主在窗下坐著,麵色紅潤,嘉禾一眼便知是塗了粉。
見她過來,三公主笑盈盈道:“魏姐姐快坐。”
魏嘉禾規規矩矩問了安,才依命坐在她下手。
三公主指著嘉禾,向二皇子笑道:“皇兄,我未曾正經讀書,隻認得幾個字。如今魏姐姐來陪我念書寫字,竟比跟著先生還強些。真真多虧她了。”
嘉禾隻道:“分內之事。”
三公主微微含笑道:“聽皇兄說,姐姐為我挑了本書?是什麼書?”
嘉禾道:“是一本遊記,《許弘祖遊記大觀》。”
三公主滿臉好奇:“遊記是什麼?”
二皇子李宣解釋道:“是出門遊覽各地時所見所聞的情景。”
嘉禾點頭道:“我想著,書中山形水勢、晴空陰雲活靈活現,公主您看了必然身臨其境,或許能彌補一些未能出門的遺憾。”
這話說到三公主心坎上,她一時動容,連帶著咳嗽幾聲,“姐姐有心了。”
“書中景致有一種豁然之氣,正有益於三妹妹養病,開闊心胸。”李宣說著,偏過頭看向魏嘉禾,“魏姑娘不妨現在就取來,讀給三妹妹一聽。若妹妹喜歡,我即刻命人把全冊書送來。”
三公主期待的眼神投向嘉禾,嘉禾隻得應了聲“是”,轉身去取。
待書取來,延陵公主便迫不及待命嘉禾讀來聽聽。
二皇子李宣亦道:“此書原寫姑蘇景,魏姑娘姑蘇人士,讀來定然彆有一番風味。”
見他神色玩味,嘉禾輕咳一聲,翻開泛黃書頁,粗略掃過一眼,娓娓道來。
“‘虎丘,中秋遊者尤盛。士女傾城而往,笙歌笑語,填山沸林,終夜不絕……’”
嘉禾念著翻過一頁,餘光掃過眉批上朱紅小楷,卻是字字如釘,將她驟然定在原地,噤聲不語。
李宣眸光微動,輕搖紙扇,“為何不繼續念下去?這一篇還未完。”
這一語將怔住的魏嘉禾立時驚醒。
延陵公主也看過來,頷首道:“二皇兄,這書我很喜歡。魏姐姐生長於吳地,用吳儂軟語這麼一念,倒教我身臨其境了。”
李宣道:“三妹妹既然喜歡,我把全冊儘數送來。”
嘉禾正因自己的失態懊惱,低頭後悔不已。這時,忽然有人來傳聖諭:“二殿下,聖上有旨。命您前去會客。”
延陵公主便道:“正事要緊,二皇兄快去吧。”
熟料李宣卻道:“再尊貴的客人,有父皇親自作陪還不夠麼?”他說來半是埋怨半是玩笑,也僅僅隻是玩笑,人早就起身離座了。
折扇一收,李宣告辭道:“三妹妹,你好生養病,缺什麼少什麼,隻管派人尋我。”又向嘉禾這一乾人道:“三公主若不便開口,你們伺候的就該替主子分憂。”
三公主答應著,本欲親自相送,隻她猶在病中,聊了半日已是精神不濟,便轉過身來開口請嘉禾代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