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宮中各處張燈結彩,上下人等打扮得花團錦簇,個個喜笑顏開。
宴席設在壽康宮前的榮慶殿,殿內早搭起戲台來,民間最時興的戲班子、雜技班子都被請來。
皇帝恭請太後南向高坐,帶領群臣、嬪妃、皇子公主們齊聲賀太後萬壽千秋。
禮畢,太後很是欣慰,嘉獎一番後,忙命眾人入座。
賀壽的樂曲緊接著奏起來,夾雜著眾人的歡聲笑語、祝壽賀詞,自是熱鬨非凡。
魏嘉禾本該在壽康宮待著,可是她思念父親,便也跟著那些宮女們來瞧熱鬨。她躲在屏風後頭,悄悄探出腦袋,在滿堂衣冠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父親。
大約此番入京乃論功行賞,父親的位次與皇帝相距極近,神情樣貌還是那個模樣。
席上眾人一個個獻上壽禮,這些東西或珍或奇、或奢或雅,饒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嘉禾也不免咂舌。
太後麵上雖笑著,笑意卻不到眼底,看來興致缺缺。隻在大公主獻上親製衣襪、二皇子親自獻上一曲《瀟湘》一幅丹青時,多誇了幾句。
輪到才入京的魏如栩等人,不免顯得有些單薄了,隻好以酒為賀,多念上幾句壽詞。
太後回敬一杯,道:“諸位平叛居功至偉,這便是最好的壽禮。”
皇帝亦回敬一杯。
觀完妃嬪皇子、大臣們的壽禮後,台上的樂班便換作戲班,咿咿呀呀唱起吉祥戲文。
近前伺候的引春等人找了個空擋,向太後道,“太後娘娘既觀了皇上、眾位大臣、娘娘們的禮,不妨賞個恩典,也觀一觀奴婢們的禮吧!”
“你們的東西年年都有定數,不過是兩套衣裳、幾樣針線。”太後嘴上好似嫌棄,“這也值得一觀?”
“娘娘看過若是不喜,再罰我們也不遲。”
皇帝便道:“母後,她們既這麼說了,您不妨賞個恩典。”
“也罷,皇帝既開口,你們便取來!”
隻見引春拍一拍手,便有兩個太監抬進來一架炕屏,又長又寬、繡滿壽字的紅綢將它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底細。
太後微笑道:“不必賣關子,趕緊揭開吧!”
“是。”畫秋和書夏親自把紅綢解下。
原來,這屏風上繡著一個鬥大的壽字,仔細看去,一筆一劃也都是由更小壽字拚成。
貴妃盈盈道:“這瞧著像蘇州的雙麵繡,正反兩麵都一樣呢。”又向皇上道:“陛下,難得如此珍品,您定要好好獎賞一番。”
皇帝點頭道:“筆畫間不像繡的,倒像寫上去的。果然不是凡品。”
庾太後便命太監再抬近些,轉過來、轉過去,果然如貴妃所言。她欣慰地看向引春等人,道:“難怪定要我在人前一觀,你們是有備而來啊!”
二殿下李宣道:“皇祖母,您再仔細瞧瞧。”他起身走到跟前,指給庾太後看,“一百個壽字好巧的心思,歐顏柳趙、蘇黃米蔡……集齊曆代舉世聞名的書家之體。這幅壽字正妙在此處,若繡娘書法造詣不夠,哪得如此珍品?”
畫秋道:“二殿下好眼力!繡出這一百個壽字,恰巧用了一萬針,正合太後娘娘萬壽千秋。”
庾太後笑道:“東西我收下,你們幾個人悄沒聲的,鼓搗出這麼個好東西!隻是,你們的手藝我清楚,繡工馬馬虎虎練的出,但這手好字,究竟是誰的主意?說出來,哀家重重有賞!”
引春等人忙叩首謝恩,道:“太後娘娘慧眼如炬!”接著便講出實情,“是蘇州織造魏如栩之女——魏嘉禾領著奴婢們繡出此圖,以賀娘娘千秋。”
一時間,眾人都看向席上的魏如栩。
太後還未說什麼,皇帝先向他誇讚道:“魏卿,令愛蕙質蘭心,頗有蔡謝之風。”念及魏嘉禾恰在宮中,隨即著引春將她召來受賞。
引春退出殿外,很快尋到嘉禾,“好妹妹,今日太後皇上勢必有賞,你有什麼心願,隻管大膽提,彆害怕。”
“我曉得。”嘉禾忙活了這些時日,也隻為哄皇上、庾太後高興,好賞她隨父還鄉。
她在殿門外長吸一口氣,平了平心緒,緩緩隨引春行至太後跟前。
“臣女拜見皇上、太後娘娘……”魏嘉禾依禮跪拜下去,口中還念著吉祥如意的賀詞。
“平身。”皇帝免了她的禮,問道,“你在哪裡伺候?乾什麼活兒、領幾等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