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葳再聰明機警,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姑娘罷了。文昭的突然出現,實在是個不小的驚嚇,令她一時語塞,進退兩難。
淩亂的羽睫急促的忽閃著,雲葳後退一步,離了馬車。
文昭見人選擇如此舉動,彎起的唇角弧度緩緩消失,也一道下了馬車,立於雲葳身後。
她轉眸看著被秋寧製服的桃枝,哂笑道:
“小道長的侍女功夫不錯。但某不清楚,她好端端的,為何要對某的家丁動手呢?”
雲葳下意識地轉眸去瞧那馬夫,這本該是她的人。
果不其然,老頭心虛地避開了視線。
雲葳心裡咯噔一聲,不知這人倒戈後吐露了幾分知曉的細節。
“小道長不愛說話?”文昭將小人的慌亂收進眼底,負手在側,出言逗弄她,一臉淡然,不疾不徐的,好似頗為陶醉。
雲葳腦子險些一片空白,凝眸瞧著被反剪了雙手的桃枝,故作惱恨道:
“您如此行事,我可報官的。我救了你們,為何傷我隨侍?”
“聽聞你今日又去行俠仗義,救治一日災民,大抵累著了,頭腦糊塗。那就彆急著走,回你家好生歇歇,也讓某與小恩人聊聊家常。”
文昭恢複了體力,揪起雲葳的衣襟,把人塞進了馬車。
這丫頭瞧著身量不矮,份量卻很輕,隨手一拎,毫不費力,寬大道袍裡的身板,約莫瘦弱的緊。
雲葳的確手無縛雞之力,行走江湖,全靠旁人護佑。
今時好似羊入虎口,心中早已惴惴,跑是跑不脫的。
她唯獨慶幸,自己燒了師傅交付的物件,未曾辜負老人家的期許。
馬車悠悠,一路無言。
待到踏入昨夜的小院,本是雲葳的落腳點,此時瞧了,倒像是文昭給她備下的魔窟。
院子裡站了四五個壯漢,皆手持兵刃,令人深覺膽寒。
“這是何人?您是何意?”雲葳裝糊塗一般的立在門口發問,不願抬腳近前。
文昭依舊笑眯眯的,將手覆在她單薄的脊背上,微微用力向前推了推:
“進屋,某的侍女傷還未好,勞你再給診治一二。”
雲葳強撐鎮定,順著她的力道走進了院中。麵色不顯慌亂,但手指因受驚變得格外寒涼,抵上槐夏皓腕的刹那,那人“激靈”一下,抖了抖身子。
“無礙了,吃些補藥即可。”雲葳探脈須臾,收回了手,默然不再言語。
“小道長就沒什麼想和某說的?或者,你不好奇某等是做什麼的,緣何被人重傷?”
文昭扯了把椅子在旁落座,將雲葳夾在了床榻和她之間,讓人無路可走。
“萍水相逢,何必多問。”雲葳站起身來,給自己鼓足了勇氣,“這是我家,您讓個路?”
文昭看著她青澀的麵容上故作老成的小模樣,不由得嗤笑出聲:
“某的脾氣不算好。小道長,坐下聊聊,念在你對槐夏的救命之恩,隻要你老實交待,想去何處,某派人護送你,絕不食言。”
“我不是你的犯人,無甚可交待。”
雲葳的心臟撲騰的有些雜亂無章,眼前人霸氣側漏,令她心底的猜測又被印證了些許。
文昭笑意漸收,抱臂審視著嘴硬的小人兒,幽幽詢問:“瑤清真人在何處?”
“沒聽說過。”雲葳狀似迷惘,回應的話音輕飄飄的。
文昭忽而失笑,出言卻是警告:
“事不過三,丫頭,兩次了,某不喜謊話連篇的人。下一個問題,姓甚名誰,要去何處?”
“早說過,我喚惜芷,來此遊曆,此番要回鄉。修道人自是回道觀去,在襄州。”
雲葳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這句絕對不算謊話。
“襄州?這般巧?某的家宅就在襄州,那某該當送恩人的,順路,何樂不為?”
文昭向後仰了仰身子:“在哪處道觀清修?某得給你的觀主好生說道一番,你有如此仁心,實在難得。”
“青山觀。”雲葳內心一震,這人在襄州有家麼?襄州可是那位的封地啊,她有些慌了。
“你還未說姓氏。某很好奇,你豆蔻芳齡,學識瞧著不差,怎就入道了?”
文昭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扳指,“青山觀地處荒僻,怎樣的隱士奇人將你教管的這般出色?”
“生來為孤女,如何知曉名姓?幸遇前輩垂憐,撿回道觀給了個活路,順帶學了些立身本領。”
雲葳與人周旋,漸漸適應了文昭的節奏,她覺得自己好像也能應付得來,撒謊並不算太難。
可她一直低垂的眉目怎會瞧得見,文昭眯起的鳳眸裡早已暗藏危險。
“無依孤女…”文昭沉聲重複著:
“那不若跟著某,去什麼清苦道觀?某挺喜歡你,長得標致,人也機靈。隨某回家,絕不虧待你,如何?”
雲葳一怔,這人腦子八成有病,威脅恐嚇一通,又要拉攏示好,怎就想一出是一出呢?
“多謝,不必。道觀自在,習慣了。”
雲葳回絕的乾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