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恭送殿下。”雲葳見文昭拔腿就走,匆匆起身施禮,待瞧不見她的身影,這才踏實的坐回了榻前。
來此不過三日,雲葳便察覺此府宅裡處處規矩比天大。
她雖自幼不被叔父待見,但嬸娘和師傅從未讓她短了教養。
嬤嬤吹毛求疵般的規訓,讓她覺得自己在府中人眼裡,是個沒禮法的野丫頭,心裡不是個滋味兒。
文昭並未再去尋雲葳,當晚便把桃枝送回了雲葳身邊,讓人過了幾天安生自在的小日子。
彼時襄州府的一處客棧內,寧燁透過半開的窗子,垂眸看著街道對側那戶大門緊閉的深宅,視線裡的期待與落寞平分秋色。
良久,她轉眸詢問身側的隨侍:“侯爺有消息傳回嗎?”
五日前,她便給幼弟寧爍去了信,命人密查餘杭雲家,是否當真如文昭所言,勾連襄州府兵曹,設伏謀刺雲葳。
若線索與文昭提供的一致,她讓寧爍悄無聲息的設局除去餘杭雲家,一個不留。
“還未曾有確切消息,隻又給您撥了些人來,護您和二姑娘周全。”隨侍輕聲回應:
“您回京吧,雲家耳目一直都在,若逼急了雲相,恐對您不利。”
“再等等消息。”寧燁擺了擺手讓人出去,實則她是在等,等雲葳開口,讓她與人相見。
顧念多年,見女兒一眼,懸著的心便再也落不下。此時撇下女兒遠走,她做不到。
看似平淡無波的日子終結在翌日的黃昏。
寧燁最先發覺,襄州府兵提刀帶甲,急匆匆的列隊直奔長公主府,須臾間便把府宅圍了個水泄不通。
長公主府的三千親兵也不是吃素的,親事府和帳內府的典軍參軍們指揮著親衛與人僵持一處。
“出事了。”桃枝冷眼看著府內的人事調度,轉眸提醒雲葳,“姑娘起身來,情況不對。”
倚在榻上小憩養神的雲葳聞言,倏的撐起了身子,走去窗外掃視著院子裡神情緊張的侍衛,心生疑竇。
思忖半晌,雲葳輕聲出言:“去前頭看看。若她出事,你我在她府上,也是插翅難飛。”
桃枝對雲葳的話深表讚同,儘管她知道寧燁就在對麵不遠處的客棧,但她也無有把握,與人裡應外合將雲葳順出去。
公主府正院影壁前,文昭長身肅立,身側的隨侍手抵長劍,對麵的官差一身甲胄,兩方劍拔弩張。
“殿下,臣有聖上的製書,您不跪接,是要造反嗎?”那將軍模樣的人橫眉冷對,手中舉著一帛書。
“孤總得知道,陛下申飭的緣由何在吧?”
文昭麵色泰然,好似不懼這番陣仗:
“若孤無罪,昔年詔令便還作數,孤無需跪領旨意,即便陛下親臨,也是如此。況且孤身為襄州大都督,你一參將圍府,是為以下犯上。”
“殿下見諒,這製書裡寫得清楚,陛下革了您的職分,命您回京,將勾連襄州都尉謀殺雲相爺之孫的始末麵陳聖上。”
那參將底氣十足:“餘杭雲通判親遞的狀紙,為愛女討還公道,告慰亡靈,殿下還是莫再為難末將。”
“證據呢?”文昭鳳眸覷起,話音漸冷。
“這臣就不知了,但禦史台和襄州府聯查此案,刑部大理寺複核,想來不會屈枉了您。”
參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您還是莫再頑抗,給您自己和諸位屬官都留個體麵,末將護送您即刻入京。若有冤,您也好早日為自己昭雪。”
“賊喊捉賊的一群混賬,還敢咄咄逼人!”身側的秋寧憤然出言:
“即便是上諭,哪個準你們如此目無綱紀的闖府胡為?現下親兵放箭誅殺爾等,亦然無錯,趁早退出去!”
“殿下身邊的人好威風。”
參將陰陽怪調:“您不知,雲相府的管事就在您府外,要不您派人與他對峙一二?”
院子西北角拱門後,雲葳側身將幾人的言辭聽了個真切。
她雖不知自己怎就“死”了,但也看得出,這哪裡是命人回京,分明是要強加罪責,約莫歸京的半路,文昭就會被這人或是雲相的人秘密殺掉,斬草除根。
“此等指控實乃子虛烏有,殿下未曾殺害雲家女,何來罪責可問?”
雲葳步履匆匆的跑來了刀兵林立的主院,所有人皆是一怔。
“我就是餘杭雲通判的長女雲葳。”她淡然的立在文昭身側:
“殿下非但未曾殺我,還出手相救,接我來府中安養。不知幾位差官,這消息從何而來?我好好活著,哪兒來的亡靈可慰藉?”
“回去!”文昭沒料到雲葳敢四處亂竄,竟還給她撐腰,情急之下,厲聲出言:
“這兒沒你事,桃枝,領走!”
“且慢!”參將強忍著心底活見鬼的驚駭,將人喚住:
“哪兒來的膽大包天的丫頭,冒充雲相的孫女,你可知是何罪過?既敢出言,跟末將的下屬去府衙走一趟,錄個口供吧。空口白牙不作數。”
聽得此語,文昭暗道這人是要將未死的雲葳滅口,直接伸手將固執的小東西拉去了自己的身後,哂笑著威脅:
“是與不是,讓你背後的主子過來一看便知。滾出去,否則,孤今日送爾等歸西!”
文昭本想借著今日的事,將襄州府中的賊鬼和效忠陛下的人一網打儘。可雲葳突然跳了出來,打亂了她的全部計劃。
不過如此也好,這般雲葳仍能光明正大的活著,無需她費心給人遮掩。
隻是餘杭雲家,需得儘早清除。
而她的威勢實力,也不好再藏著,陛下那邊的姐弟情深戲碼,約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