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 轎車比馬車行進得更快也更安……(1 / 2)

目成 桃言yz 6235 字 11個月前

轎車比馬車行進得更快也更安穩,並且還有一點比馬車更好,就是每個人並肩坐著,都能選擇看著前麵正在行進的路,沒有需要的話,目光也不用交錯。

程予靠在後座的皮墊上,眼睛毫無目的地盯著前方行人早早避讓的路麵,電車的軌道沉默地匍匐著延伸向前,道路兩旁漸次閃過商鋪琳琅的殘影。

駕車的人訓練有素,隻是沉默地儘職儘責開著車。

一想到沈晴之前出門都是這樣和穆申卿相近共處,程予便覺得這車像是牢籠變化的一樣讓她很氣悶。

沈晴一直悄悄關注著程予的神色,她看著程予越來越黯淡的表情,頓時心裡滿是憂慮,小心翼翼地去握她的手,“姐姐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程予抽開手,側過頭不想多說的樣子。

沈晴一怔,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脖頸上明顯的一道淤紅,她心疼地湊近一些,輕輕地呼了呼。

程予的身體猛然僵住,她慌亂地躲開,轉過頭正視沈晴,低聲道,“你……你做什麼?”

沈晴看著她泛上淺紅的臉,本來被她冷落的委屈一下就煙消雲散了,轉而得寸進尺般地更加靠近過去,“姐姐受傷了,肯定很疼,我先幫你吹吹。”

程予瞥了眼前麵駕車的人,他依然目不斜視,仿佛眼裡除了手頭的事便再無其它。

“你先坐好。”

程予此時被逼著坐在了位置的最邊上,她推著沈晴的肩,想逃離開這種被製服的感覺。

至少她現在願意理自己了,沈晴見好就收,乖乖往後退了些距離,好讓程予能坐直身子。

程予調整好了坐姿,她轉頭對上沈晴早已等待著的目光,“我回去再和你好好說。”

沈晴垂下頭,手指局促地攥緊,沒來由的心慌使她不得不在腦中一遍遍考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和應對之法。

兩人在府門口下車,程予走在前麵,沈晴在她側後方跟著,進了家裡一路也沒遇上什麼人,她們便直接去了書房。

“姐姐不用先擦藥嗎?”沈晴看著程予利落地關好門,再繞過屏風走到自己眼前,她的心思還留在對方脖頸上。

程予卻沒有回答她,隻是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問,“你怎麼會知道我去了賭場?”

沈晴被她看得有些緊張,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努力讓自己說的話聽起來有底氣,“姐姐不應該和逃犯攪在一起,不如借了穆將軍的勢力收拾了殘局,我們都安生。”

“你如今越發有主見了,”程予的目光沉下來,語氣裡都是陌生的情緒,“還是說,你心裡已經向著穆申卿了。”

“我一直向著姐姐!”沈晴像是被冤枉偷吃糖果的小孩,眼裡都是辯白的迫切。

程予此時散發出的氣息太過鋒利,沈晴試探地去牽她的袖子,想讓姐姐看清楚,自己心裡從來隻有她一個人。

“蘇兄,裡麵請。”

門外隱隱傳來程父的聲音,隨之而來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程予看了眼四周,略微思索了一下,握住了沈晴的手,將她拽進了書櫃旁邊的簾幕。

這書房中間擺設了一張屏風,分隔開裡間的文房書籍與外間的茶談桌具。

此時兩人又藏身在最右側的書櫃旁邊,隻要那兩個老先生一直待在外間,那兩人被發現的幾率還是很低的。

程伍和蘇泊開了門進來,又神神秘秘地關緊,似乎要商談重要的事。程予與沈晴緊靠著,留神聽外麵的動靜。

程伍先給蘇泊那邊的茶碗倒上水,耐心地給他順氣,“你呀也不用生氣,昌邑一直都是個倔脾氣,他覺得行的事,任旁人怎麼勸都拉不回來,都幾十年了,我們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啊。”

“哼,誰想跟他一般見識?一味詭鬥蠻乾,當初讓他多念點書,他不聽,如今有點人聽他的就在這充老大,好賴不分!”蘇先生似乎真的氣得狠了,程予就算看不見也能想象到他胡子一翹一翹的樣子,不禁抿唇笑了笑。

沈晴本來就與她極近,幾乎是靠在懷裡的姿勢,如今又看她展顏,頓時失了神,隻是呆呆地盯著她,連呼吸都差點忘記了。

“好了好了,那李家的一步棋本來就已經不太好用了,先放到一邊也可以。如今之計,是要把祁老黑撈出來。”

“那也是個莽夫,被人當刀子就蒙著頭往前衝,想乾就乾,從來不計後果,他主子犯糊塗他就不知道勸一勸?我現在都看不懂他們在想什麼。”蘇先生端起茶杯飲了一大口,好歹壓下心裡的燥火。

“這件事確實是衡明劍走偏鋒了些,”程伍似乎沉思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刺殺過將軍的人,除非是死了,不然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保個囫圇樣出來。”

“如今牽一發而動全身,穆申卿慣會龜縮,他有這麼好一個人質在手,肯定不會急著殺掉,就像那李家夫婦一樣,他們都隻是魚餌,釣出背後的大魚才是穆申卿想要的,穆申卿就等著我們去撈人呢,”蘇泊一想到這裡,又有些生氣了,“那個老小子不是說都在他掌握之中嗎?我們索性不管了!”

程伍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向是聲東擊西,左不過是要先攪亂城裡的事,讓穆申卿分神,再去救人。”

蘇泊冷哼一聲,“倒像是他能想出來的法子,隻是我們現在說什麼也說不動他,就等著看他搭台子,我們尋機接應就是了。”

“所言極是。”

外麵的交談枯燥無味,程予越聽越糊塗,也就出了神,可沈晴卻越來越清醒,她滿心滿眼都是眼前人的一呼一吸,看著她怎麼也看不夠,這樣的近,每一分溫度都是真實的,讓她不自覺地悄悄倚靠過去,貪心地索取擁抱,程予並沒有留心她的小動作,隻是保持著躲進來時的姿勢,無意識地將手臂攏著她。

直到外間的程伍和蘇先生離開了,程予才注意到此刻兩人相互依偎的親密狀態,手臂環在沈晴腰間,她的目光變得有些飄忽,卻忍不住低聲說道,“出去吧。”

沈晴卻愈發依戀地摟緊她,說出口的話明明在抱怨,卻像是被棉布裹住的嬰兒輕哼一樣,讓人隻想去憐惜,“他們怎麼這麼快就談好了……”

程予垂下眼看她,很輕易地被她的語氣蠱惑了,在這樣靜謐的室內,窗上的樹蔭陰影也像是忠誠的守衛在為她們站崗,外麵偶爾傳來一兩聲清脆的鳥鳴,聽在耳畔卻像是充滿鼓動的引誘之語。

“看著我。”程予的聲音像是摻進了沙粒,低低啞啞的。

沈晴聽話地將身體離開一些,讓兩人之間有了對視的餘地。

程予輕輕將她的臉捧住,像是凝視著世間少有的珍寶,兩兩相忘,晶瑩流轉,隻是這一眼,就讓她把一切需要擔憂的浮塵擾擾通通拋之腦後了。

彼時案上紙頁潔白,筆山光影懸置其上,程予想起自己聽蘇先生講課時,常常在倦怠分神之際用手指描摹白紙上的倒影,那樣的樂在其中是因為在嚴肅的夫子眼底竊取到了一點偷閒的光陰,那麼多個春秋輪轉,書廳的人影樹蔭她不知反反複複描摹過多少遍,可此時所見眉目如畫,柔情似水,她傾心其中地注視銘記,手指卻不敢輕動毫分,生怕這幾分指尖之力會將這夢似的光陰驚走。

她一向不敢冒險。

這是害她夜不能寐的鬼怪精靈,這是誘她汲汲所求的萬物春生,讓她怕的愛的,躲的找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就這樣鮮活地在眼前期待著自己喜歡她,為什麼還要忍耐?

沈晴從來沒有見過程予這樣的目光,這樣的溫熱綿長,似乎裹挾著萬萬千千的情意向自己傾近過來。

兩人的距離近到相觸屏息,連驟然合緊的睫毛也在輕顫著感受沉醉的餘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