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 要打戰了,缺糧草,趙將軍為了……(2 / 2)

中年人抬頭,低沉醇厚的聲音透著沉穩冷靜:“劍峽關那邊來的軍報?世傑,你給叔叔伯伯們念念。”

少年給眾人抱拳行禮,揭下封在鐵筒口上的火漆,倒出一個紙卷,展開紙卷,略帶少年稚氣的清朗嗓音高聲念道:“劍峽關守軍奏報,探得西線蒙古部落分五路自青海出兵,初三日與我朝西路軍前鋒會戰,至十七日,同武關,棘城關,雁回關,”他聲音有些顫抖,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父親。

中年人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鎮定。

少年喉結上下動了動,嗓子有些沙啞,繼續念道:“黑水關,駐馬關,五關失守。”

大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一個五短身材,臉上有刀疤的中年軍將朝沙盤猛砸一拳,震得沙盤鬆動散亂,紅藍竹籌倒了幾根。他破口罵道:“五關皆失。操他娘朝廷裡二品大將軍是紙糊的麼?就關起門裝縮頭烏龜,耗也能耗他狗娘養的韃子一個月,他娘的錢糧兩足,兵強馬壯的八萬人,是怎麼打成五關連失的?”其他人也紛紛罵罵咧咧,粗話漫天飛。

青年人伸手整理震亂的沙盤,拔去沙盤西側五根藍籌,插上紅的,思忖片刻,輕聲說:“十幾天裡五關皆失,必是一場大敗。朝廷派去迎敵的人馬不知如何潰散,想是保不住了,接下來隻得集重兵於西線阻擋蒙古軍。陳叔叔那裡,料想無法再調軍來增援咱們。爹,蒙古北線主力還沒動,咱們的壓力大了。北線十幾座關口攤開來,咱們兵力不足,如何守住?”

趙將軍看了看沙盤,平靜地說:“火器、兵力都不足,無論如何是守不住的。隻有主動出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抬手向下一壓,眾人紛紛住了口,趙將軍渾厚有力的聲音在廳上響起:“木已成舟,罵也罵不回來。縱是朝廷有人馬調給咱們,十幾年沒打仗,這些驕兵悍將也指望不上。咱們隻能靠自己。和噶爾特汗相比,咱們手裡兵力不足,火器也不夠,不足以據敵。北麵蒙古人若聚集起來同時壓過來,北線這十幾座關口咱們守不住。隻有搶個先手,先打掉噶爾特汗一隻手臂。挫了他銳氣,打散他們的攻勢。”

眾人麵麵相覷,一個高瘦的漢子按著腰刀,衝口說到:“出關殺敵,咱趙家軍是不怕的。倒退十五年,先皇最後一次帶兵親征漠北,咱趙家軍就是先鋒,殺得蒙古人哭爹喊娘,打得他們服了怕了,才簽了盟約認□□做老大。可如今,今上雖對咱口裡褒獎有加,朝裡奸相卻與咱不卯,私地下一直鉗製著咱,處處刁難咱們,總想把他的人安插進來踢走咱們。就眼下新來這姓張的知府,來了之後處處克扣咱。如今要出關主動迎敵,且不說沒有翼側掩護後方支援,就糧草補給如何跟上?姓張的不給咱使絆拖後腿就算好的了,說起來這姓張的還算將軍的親戚。世傑....”五短刀疤臉忙捅了他一下。高瘦漢子咳嗽一聲,看了看站在人群外的少年。少年冠玉一般的臉紅起來,眉頭皺著,麵上又是氣憤,又是尷尬。

趙將軍掃了那高瘦漢子一眼,鼻中哼了一聲:“那就不打仗了麼?當年天家爭嗣,先皇被賊王鉗製,中原一顆糧食都不肯運進來,先皇又是如何帶著我們大敗蒙古人的?是十幾年不打仗,好日子過慣了,骨頭軟了麼?”

高瘦漢子臉憋得通紅,麵露羞慚,低下頭去。趙將軍目光炯炯,徐徐掃視眾人,其餘將校們手握緊了拳頭,挺直腰杆,似乎將軍隻要一聲令下,他們馬上就帶兵殺出去拚個你死我活。

趙將軍喘一口氣,放緩了聲音:“蒙古人大舉進犯,已危及中原,朝裡奸臣就算彆有心思,料他們也不敢太過分。燕州劉知縣周糧台還在,我就不信有的人當真敢置社稷百姓不顧,胡作非為。先散了,各人回去,把手裡的糧草人馬軍械藥品輜重都好好清點一下,明日再議。”

眾人叉手行禮,各自散去。

青年邊跟著父親往內宅走,邊說道:“軍中叔叔伯伯們都不吃空餉,兵卒人數是足的,平時操練不懈怠,這十幾年雖沒打大仗,蒙古人小騷小擾不斷,跟咱們沒少交手,咱們的人弓馬不曾丟荒。側翼是個短板,若是我們速度夠快,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倒也能彌補。最大的難處還是糧草補給。捉襟見肘快兩年,一點積存都耗乾了。姓張的仗著柳熙文撐腰,氣焰囂張,在燕州隻手遮天,打著剿匪的名號刮地皮,把燕州本地民間官家的存糧都把在手裡。劉知縣周糧台雖有心相助,奈何……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關照他們兄妹兩個。如今,倒害得我們人在屋簷下,世傑……”

趙將軍麵上無波,說道:“人在屋簷下,那就先低一低頭,有誌氣的男子漢誰一輩子待在屋簷下!何況你娘一直……世英,回去看看你娘,收拾收拾,去穎陽見見張家小子,催催糧餉。”

青年一愣:“爹,你不是說張家長子不肖,攀附奸相,為虎作倀,養子失節作閹,賣身求榮,穢亂宮闈。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私下裡早與張家斷了來往。姓張的背後是權相柳熙文。柳熙文朝中弄權,苛政害民,最近還插手軍中,四處安插自己的親信眼線,逼著帶兵的將帥臣服於他。咱們是不會跟柳熙文低頭的。”

趙將軍說:“叫你去見燕州知府催糧餉,正經公事。張家小子來了之後一直刁難咱們,你去探探,他到底有什麼打算。除了不能屈從柳熙文,若有其他法子可以通融”,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二兒子跟在幾步開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素來年輕飛揚的臉此刻現出些沮喪,趙將軍輕輕歎了口氣:“和北疆安危相比,我趙家得失榮辱又算得了什麼。”

青年麵色凜然,說道:“是,兒子明日即便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