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新緣 “我趙家在燕州鎮守二十多年,……(1 / 2)

頂針伶俐豆角,加上老媽媽一起把我拾掇妥當,塞進車裡,老媽媽近日犯了咳喘,出不了門,隻得再三囑咐胡叔:“小胡你看好了三妞。”又衝頂針伶俐豆角繃著臉:“彆淨攛掇小姐帶著你們野,仔細回來挨錘,大少爺扒你們的皮!”

豆角帶路,胡叔親自駕車,頂針在左伶俐在右,臨出門車後麵還坐上了大哥的小廝葫蘆。本來胡叔還想再叫上十幾個家丁護衛跟著。我不肯,豆角也不乾:“出門逛街,又不是大少爺升堂,這烏泱泱的一夥兒跟著,還逛什麼逛?我這兒帶著大少爺二少爺名刺,潁陽城裡還有誰敢欺負咱們不成?”

胡叔就說:“帶著小姐跟大姑娘們呢,你少在外麵惹事!”

豆角吐了吐舌頭:”就聽您老的。您老忒仔細了,就不亮大少爺二少爺名號,有我跟葫蘆在,保正小姐跟姐姐們吃不了虧!”

豆角帶著我們下了一回飯館,又帶著我們逛了賣絲綢賣胭脂水粉的鋪麵,正在金銀首飾玉器店的樓上小閣子間裡看大朝奉端出來的新款珠花。就聽下麵大堂裡一個醇厚低沉的聲音問:“朝奉,這盒首飾值多少銀子,你給掌掌眼,估個價。”

我心頭一緊,這聲音耳熟啊。

我看看身邊,隻有伶俐頂針和豆角,葫蘆在車裡等,胡叔忙著問價錢。

我裝著心不在焉的樣子,靠著壁板,手裡拿著支珠花看,耳朵裡細聽動靜。

就聽朝奉恭敬道:”軍爺,您這些首飾珍貴,我不敢亂說,您樓上請。”跟著樓梯一陣響,隔著閣子間雕花門上鏤空氣窗看去,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穿藍布衣衫的高大身影,腰間那把佩刀十分眼熟,那人莫不是趙世英嗎?

朝奉道:“大朝奉正忙,軍爺您喝口茶,在此稍等。”隔壁門板一響,帶著人進去。又來我們這邊,在大朝奉耳邊耳語幾句,大朝奉就陪笑道:“小姐慢慢看,小人去去就來。”

過了大約幾盞茶的功夫,門外大朝奉的聲音道:“軍爺請移步下麵賬房,就按您說的,給您預備現銀結賬。”一陣腳步聲,小朝奉陪著下樓去。

大朝奉笑吟吟進來:“小姐看得怎樣了?喜歡哪件,小店八折,送上府去。”

我問道:“這些我不喜歡,朝奉你方才收那盒首飾呢?拿來看看。”

大朝奉一愣,隨即恭敬說道:“是。”,轉身去了片刻,端了個舊楠木盒進來,雙手捧著:“趕巧了,剛收的這些就讓小姐趕上了,雖是老式樣,東西是真東西,鑲工也是頂極的,倒回去三十年,沒八千兩銀子絕拿不下來,小姐喜歡哪樣,儘管挑。”珍而重之地打開。

伶俐和頂針都叫出聲來,連胡叔都倒吸一口冷氣。

我隨手拿起支鑲珠嵌玉的累絲金鳳簪,胡叔眉頭一皺:“這倒是像太太手裡見過的。”

我輕輕歎口氣:“娘那支比這支小,原是一對。”翻過來一看,金鳳底下刻著個小小的瑜字。娘告訴我趙家姨母閨名姓謝名瑜。當年出嫁的時候她倆結伴去置嫁妝。娘家裡清貧,趙夫人家裡富貴,趙夫人就借著給自己打首飾,一樣的首飾按小一號多打了十幾件送了娘。娘的首飾嫁給爹這些年慢慢變賣了補貼了家用。想不到今天在這裡見到了另一半。

我看著胡叔:“整盒我都要了。”

大朝奉麵露驚異,賠著笑:“這個……”

胡叔歎口氣,回頭給豆角使個眼色。

豆角就挺了挺肚子,從腰裡掏出二哥的名次:“看我們少爺麵子,大朝奉你給個價。”

大朝奉看一眼名刺,登時額上冒汗:“原來是……”

胡叔攔著他:“小姐不愛聲張,這首飾小姐實在喜歡,請朝奉割愛,價錢好商量。”

大朝奉擦著冷汗:“小人不敢欺哄。這盒首飾,石頭都是好石頭,金子都是十足赤金,雖是老首飾,樣子華美大方手藝精細,如今也找不出這樣好的匠人。實價足值八千兩,擺在店裡拆開了慢慢賣,就一萬也賣得出。那軍爺賣得急,要現銀結賬,小人三千七百兩收的。本打算老板看過了再估價,即是……,那便原價讓給小姐,加一成茶錢給底下夥計就是。”

我拿出二哥給的銀票,點了點,遞過去。

大朝奉擦著汗接了,又問:“給小姐換個盒子?”

我搖搖頭:“就要這個盒子,拿包袱裹了送到我家去。那位軍爺住哪兒,你們給說說?”

大朝奉麵露難色:“這個,小人不知……”

我笑笑:“當鋪裡不問來處,你們銀樓首飾鋪這麼大的買賣,收了大件的東西,必是知根知底的。彆說是住址,就是這賣主的身世家底你們也必打聽清楚才敢收。”

大朝奉麵露驚異:“小姐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明白……”

我心說廢話,小時候跟著老媽媽胡叔賣我娘的首飾都多少回了,天下銀樓當鋪首飾行規矩其實差不多。

我捏著手裡的金鳳釵:“朝奉你也看見了,這些東西我們以前都見過,你打聽打聽去,其實我兩家是親戚,親戚家有難處,本想出手相幫的,怕人家抹不開麵子。這盒首飾我收了日後是要還回去給他的,從你這兒過一過手圓了他們麵子而已。”

大朝奉不易覺察地哆嗦一下:“既這麼著,小人就給小姐再打個九折,茶錢也免了。”

我搖頭:“說好的價錢就按數給你們。我就提兩件事,今天這事誰也不許告訴,連我家裡哥哥們也不許說;這邊你替我們看著,下次他家若是再來,鋪子裡不能再把價錢壓這麼低。”

大朝奉麵露難色:“頭一條必是聽小姐的。這第二件麼,小人這裡開門做生意,收價高了,東家那裡……”

我搶著說:“你收多少,我要多少,按今天的規矩,抽一成茶錢,一兩銀子不少你的。雖說隻賺幾個茶錢,日後你家的買賣,我們必是照應著的。”

出了首飾店,我看看手裡銀票,竟然還剩幾張,拿著朝奉給的地址,跟胡叔說:“咱們去看看。”

胡叔歎口氣:“小姐,大少爺說了,強扭的瓜不甜,斷了就斷了。何必……”

我衝胡叔笑笑:“胡叔想哪去了,這不是咱們還拿了人家家傳的玉佩嗎,要斷個乾淨,總得還人家。”

我們去了,然後撲了空,門上客客氣氣,就是不說讓見不讓見,隻叫我們留下名刺,說主人改日登門拜訪。

我們灰溜溜出門,卻見街角一個高大的藍色身影一晃,進了對麵的小酒館。

我回頭看看:“胡叔,你跟豆角葫蘆頂針伶俐回車裡等,我去去就回。”胡叔攔我:“好歹帶上頂針,這丫頭也會個三招兩式。”

我心想彆說頂針那三腳貓的功夫,就胡叔豆角葫蘆我們一起加起來,都敵不住趙世英兩根手指頭。把我大哥二哥找來,再加上我們府裡所有家丁護衛,都不一定對付得了他。可是我們又不是去打架,也不是去使心眼,我是去還他東西。等了一會兒,見那藍色身影沒出來,我把帽子上麵紗放低了三分,帶著頂針進了小酒館。

小酒館不怎麼乾淨,生意興隆。販夫走卒,三教九流擠在一起吵吵鬨鬨的,也沒什麼雅座隔間。趙世英在牆角裡開了一桌,桌上幾壇白酒,一碟花生,一盤牛肉,一碟豆腐乾,一碟鹽水蠶豆,一大盤燒餅。就這麼點吃的,桌邊上倒坐了四五個人。

我和頂針趁跑堂的上菜,溜牆根在旁邊揀了個座,背對著他們一夥人,胡亂要了兩碗麵兩個菜。

就聽隔壁說:“跑了四五家米行糧鋪,糧價漲了三成不說,還不肯賣。說是軍情緊急,大批糧食采買,必得有府台公文許可。”

另一個聲音憤憤地說:“附近幾座城裡也是一樣,據說道路上也設關卡,盤查甚嚴,說是‘防清風寨等江湖匪人溝通蒙古人作亂。’”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說:“不然去易城看看。潁陽雖繁華,其實並非糧食集散地。燕州最大的糧食商在易城。燕州最大的存糧府庫也在那邊。劉知縣如今在那裡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