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和胖子走了,黑衣人的小頭目罵罵咧咧地抱怨著,把人草草分了分,分成兩隊,站在大路兩邊,背對著背開始在道旁向兩個方向搜索。
豆角問:“小姐,咱們是繼續向前,繞易城去燕城,還是折回潁陽走大路去燕城?路程反正都差不多,繞易城路上偏僻一點,回潁陽路上熱鬨一點,你選哪個?”
我說:“去易城吧,路偏點兒就偏點兒。大哥的人還盯著呢,哪敢回潁陽?咱們先去易城等胡叔彙合,順便看能不能在易城追到趙大哥,把糧食交給他。”又忍著難過告訴豆角:“ 頂針丟了!剛打起來的時候,我明明看見她蹲在牛車輪那裡,你方才找過牛車那頭了嗎?”
豆角脫口叫起來:“什麼?頂針姐丟了?肯定是讓那個淫賊趁亂給帶走了!”他衝自己胸口狠狠錘了一拳:“都怪我!當時天太黑,我沒敢往那邊爬!要是多爬幾步拉上她就好了!”一臉懊悔,哭唧唧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我也差點兒跟著哭了:“怪我,沒帶她出來就好了。”
豆角抽一下鼻涕:“這怎麼能怪小姐?唉,剛才該告訴二少爺的,二少爺準能把頂針救回來,我們幾個當初給賣出去,都是二少爺把我們帶回來的。”
我說:“二哥知道了,叫他們去找花明了。”
豆角高興起來,抹一把眼淚:“二少爺知道就好!嘿,二少爺本事大,說派了人去查訪,肯定能把頂針姐救出來!嗯,那個花明雖然陰了吧唧的蔫壞,對頂針姐還行,功夫也不錯,頂針姐不會受傷的。”
我一想,花明當時確實挺護著頂針,寬了些心,隨即又想起花明原是個淫賊,頓時又覺得不妥,回頭看看喬裝成黑衣人的錦衣衛們,他們打著哈欠,漫不經心地掄刀劃拉著道邊的雜草和灌木,心裡隱隱替頂針擔憂。
豆角卻沒心沒肺地開心起來,扯著我進了車裡,吩咐趕車的幾句,趕車的一抖馬韁,我們也上了路。
此時已是深夜,周圍安安靜靜的,車走得不緊不慢,車軸聲吱吱吱吱,馬蹄聲噠噠噠噠,聽得人昏昏欲睡。
我和豆角並排坐著,雖然困得不行,眼皮直打架,卻一點都不敢睡。
無名坐在對麵,刀橫在膝上,麵無表情,不錯眼珠地盯著我們,像貓盯著兩隻老鼠,盯得我們後背涼嗖嗖的,隻得也直挺挺地坐著不動。
我懷疑二哥和胖子當著我的麵耍了手段,所謂保護我其實是個陰謀,無名是他們派來收拾我和豆角的。
挺了半天,豆角挺不住了,賠著笑臉道:“無名大哥,你歇歇。”
無名腰背挺直,一動不動,跟沒聽見一樣。
豆角問我:“他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
我也有些納悶:“方才他好好的,二哥跟他說話,他聽得見啊。”
豆角伸手在無名鼻子前晃了晃:“無名?無名?”
無名沒動。
豆角笑嘻嘻道:“嘿,原來他眼睛也不好。”
話音未落,嗆啷一聲,無名拔刀出鞘。
豆角嚇得一抱頭:“無名大哥,無名大叔,無名大爺,無名老祖,小的耳聾眼瞎,有眼不識泰山!”
無名目光一閃,身形暴起,一刀捅穿了車頂。
車頂有人悶哼一聲,“鏘”地一聲架住無名的刀,跟著“啪嚓”一聲,我們頭頂上方被人一拳打穿一個洞,碎木條爛木片亂飛亂蹦,濺在臉上生疼。
外頭車把式叫了媽呀,勒住韁繩,跳車逃跑。
我和豆角躲著亂飛亂紮的木片木條,各自抱頭鑽進車座底下。
無名閃開拳頭,掄刀又捅,“鏘”地一聲又被架住,“啪嚓”,車頂上的人又搗一拳,又開一個洞。
無名躲開,掄刀再捅,“鏘”,被架住,“啪嚓”,再開個洞。
無名讓開,掄刀還捅,“ 鏘”,“啪嚓”。
無名避開,刀還沒捅,哢嚓哢嚓哢嚓,木條木板碎落,車頂徹底塌了,掉下一個人,咚地砸倒無名,趁勢一拳搗中無名胸口。無名悶哼一聲,揮掌打在那人肩頭,兩人各自向後摔倒,重重砸在車壁上。
無名吐了口血,手掌撐著車壁爬起來,舉起手中繡春刀。
那人咳嗽一聲,也吐了口血,抬起手中長刀。
嚓,無名一刀砍去,那人一側頭,繡春刀砍穿車板。
噗,那人一刀紮來,無名一挺腰,長刀刺穿車壁。
啪,無名一掌拍去,那人一閃身,無名拍爛了車窗。
嗵,那人一拳打來,無名一後仰,那人打穿了車門。
小小車廂之內,刀光盤旋,拳腳飛舞,不大一會兒功夫,車廂被拆個乾淨,從一輛油壁廂車,變成一輛板車。
空氣一下清新了起來。我小心翼翼探頭看看,月光下無名蒼白著臉,麵無表情,嘴角淌著血,仿佛索命判官,跟他對打的那個人麵色慘白,胸前染血,濃眉大眼,掌大臂長,竟是李三。
豆角藏身的車座被打爛了,蹲在地上抱著頭扭來扭去躲閃著他們的刀刃拳腳,瑟瑟發抖。
李三看見我,棄了無名,一招向我抓來。
無名搶著截住他,一不留神,被李三啪地一掌又打中胸口,噗地噴了口血出來,搖搖晃晃坐倒。
李三打出這一掌,也咳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一下。
我趁機滾出車座,抬手對準了李三一按機括,李三仰頭,袖箭擦著他鼻尖釘在車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