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應了一聲:“就好了,等一下等一下!”
等了一會兒,趙六還不出來,豆角見我著急,隻得對鋪上躺著閉目養神的李三說:“三爺,幫個忙搭把手唄?”
李三撩一下眼皮:“說了他沒事,放著他自己躺一夜,明天就好了,你們瞎折騰什麼?”
我著急說:“他好像發燒了,我摸他手火燙,出氣都弱了。”
李三沒好氣:“發燒了,那就是病了,不是我害的,跟老子什麼相乾?”
豆角趕緊諂媚:“是,是,是我們有眼無珠,下午冤枉了三爺,您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人過,幫忙搭個手唄?”
李三鼻子裡哧了一聲:“不就是傷風感冒?你去熬碗薑湯,把他牙撬開灌進去,要不我捅他一刀,把他捅醒,起來跟老子打一架,出身汗就好了。”
我心說這是什麼蒙古大夫,治傷風先捅人一刀?李三不肯幫忙,多半還在氣我們下午懷疑他,又摸一下無名的腦袋,確實燒得厲害了,臉色發白,嘴唇也發白,看樣子病得不輕,但和李三確實也關係不大,就忍了忍,低聲說:“下午的事,是我不對,給你賠不是,幫個忙吧?”
李三哼了一聲,我琢磨他似乎還想講講價錢,低頭想了想,想起我有一隻叫花雞,就趕緊跑去灶間。
趙六在灶間剛忙活完了,把銀票還給我:“走吧?”
我把銀票收好,趕著把叫花雞扒拉出來,中午我生李三的氣,把火撤小了,雞好像沒熟,也顧不得許多,抱著一坨黃泥出去。
那邊李三把無名扛在肩頭正往外走,看見我抱著黃泥坨出來,氣得差點兒把無名給扔出去:“老子一嘴雞屎味,晚飯都沒吃,你還拿這個出來?”
我馬屁拍在馬腳上,下不來台:“不是給你的,我給大夫的!”
李三好像更生氣了,哼了一聲,豆角和趙六趕緊做好做歹把他推著出去。
我們把無名放在板車上躺好,李三就要回屋,我說:“你也來。”
李三一瞪眼:“他倆抬得了,實在不行加上你,叫老子乾嘛?”
我說:“反正要找大夫,你不是也受傷了嗎?我們也沒創藥給你,正好請大夫也給你看看,配點藥。”
李三似乎有點兒不樂意,豆角趕緊勸:“三爺你大人有大量,彆跟三妞計較,咱們手頭緊,省點算點唄。”硬把李三給推上車。
趙六帶著我們山裡山灣裡灣一通繞,繞到一個小院門口,趙六上去拍門,沒人理,豆角隔著門縫往裡看:“黑燈瞎火的。”
鄰居大媽聽見聲音出來:“找薛神醫?那老頭子不在,下午劉大善人家騸牛騸馬,他去幫忙了。”
豆角狐疑地看著趙六:“獸醫?不是神醫嗎?”
趙六支支吾吾:“也給人看病。”
大媽一拍巴掌:“四村八鄉就這麼一個大夫,反正俺們頭疼腦熱,雞眼腳氣,小娃娃積食,騾子打蔫母豬難產都找他看。好歹沒看死過人,什麼神醫不神醫的,他自己送自己一個外號薛神醫,沒事喝多了攆著人讓大家這麼叫,俺們不這麼喊,死老頭子就打人。”
正說著,一個鬢發斑白的老頭一路歪斜地過來了,穿件油膩膩的長衫,一身酒氣,瞟我們一眼,打著嗝:“吵吵什麼?”
大媽擠擠眼:“又喝多了,可惹不起他。”趕緊關了門。
趙六就上去作揖打拱地:“找薛神醫你看病。”
薛神醫聽見“看病”兩個字,頓時就醒了酒,撩一下眼皮,陷在皺紋裡的眼睛透著精明,打量我們一番,拿腔拿調地問:“哪個是病人?”
豆角指指無名:“他,發高燒,昏迷不醒。”
我也指了指李三:“還有他,受了些皮外傷,麻煩您幫忙配些傷藥。”
薛神醫精明的眼睛仔細看了看他倆,亮嗖嗖的,說道:“老夫有個規矩,診金先付。”
趙六就點頭哈腰:“是,是。” 把今天賺的銅錢都捧了過去。
薛神醫看一眼,麵露不屑:“不夠。”
我趕緊狗腿地捧出黃泥坨:“還有一隻雞,給老先生下酒。”
薛神醫聞了聞,似乎有點兒滿意:“火候沒到,再悶一夜還差不多。”
我說:“給您留下,您自己塞灶火洞裡一夜就行。”
薛神醫點點頭:“進去吧,我先給他們枕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