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我薛鑄枉稱神醫,救不了……(2 / 2)

豆角替我著急,把我往身後一擋,對著薛老頭嚷嚷起來:“ 誰是小偷?怎麼來路不明?三妞是正經張家大小姐,趙家沒過門的兒媳,首飾和令牌都是趙家給的,你惹的起張家趙家嗎?彆瞧我們小姐好性就衝她發脾氣!”

趙六瞪大了眼睛,連李三都露出些驚訝。

薛神醫頓時換了一副麵孔,輕蔑地冷笑一聲,皺紋堆裡的小眼睛滿是不屑,說道:“居然是趙家人!失敬失敬。趙大將軍的人老夫伺候不起。你們這位爺身上傷口老夫已經處置了,所中暗器之毒暫且壓製,一時無性命之憂,什麼趙家張家,既然這麼了不起,財大氣粗,趁早另請高明吧。”抄起門邊掃帚,揮著就要趕我們出去。

我急起來道:“我不是趙家人,首飾是我姨媽的東西,我暫時替她收著,不得已先借一件手鐲來換錢救人。”

薛神醫拄著掃帚罵道:“一會兒趙家兒媳,一會兒又是什麼姨媽甥女,一會兒是趙家送的,一會兒又是替姨媽收著借的。這手鐲上刻了字,分明是阿瑜的東西。阿瑜是獨生女,沒有姐妹,哪來什麼甥女?小姑娘,先前看你還誠懇聽勸,現在就滿口瞎話?你還是什麼大小姐?大小姐不在家等著成親,跑到我們這鄉下地方乾嘛?身上還帶著陰狠暗器,大小姐是這等模樣?”一臉鄙夷,咄咄逼人。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和趙家這些七拐八繞委實不知該怎麼向外人說。難道告訴他我先被趙家退婚,又被自己哥哥逼婚,不得不卷了家財離家出走,走到半路被人搶劫追殺,連身邊丫鬟都保不住,堂堂一個大小姐帶著一個小廝,一個半癡呆錦衣衛,加一個靠暗器解藥誆騙來的綠林強盜,一起流落街頭,賣藝騙雞?

旁邊李三和趙六一坐一站,也不回避,趙六張大了嘴巴看著我。李三目光炯炯,似乎等著吃瓜看戲。

我一時氣短,兩顆淚掉了下來。

豆角著急起來,拉我袖子連聲說:“小姐彆哭!”

他轉頭衝薛老頭臉紅脖子粗地嚷嚷:“我家小姐的親娘張夫人和趙家夫人情同姐妹,小姐與趙家二兒子自幼定親,這些首飾是聘禮,誰知趙家不肯履約,要和我們小姐退婚,小姐要去找趙家說理,退還他們這些東西!”

李三眉頭微皺,顯然不相信豆角的說辭。

薛老頭罵罵咧咧:”一派胡言,什麼亂七八糟!”突然眼睛一直,激動起來,扔了掃帚,嗓音顫抖連聲問道:“你姓張?你母親姓什麼?姓林麼?她閨名可是喚做婉婼?你爹是誰,可是張廷逸那酸丁麼?”

我一臉驚訝,抽泣著說道:“你怎麼知道我爹爹娘親的名諱?”

薛老頭抓著我肩頭,仔仔細細端詳我,口裡喃喃道:“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像阿婼,是她女兒。咦,耳朵像張廷逸,醜!這臉有點兒圓,不知像誰,阿婼分明是張瓜子臉。是了,阿婼小時候臉也圓,小囡同阿婼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乖戾的臉上居然透出些慈祥,突然改說蘇儂軟語:“小囡勿要害怕,儂姆媽是阿拉表妹,阿拉是儂嫡親表舅。舅舅自儂姆媽成親就離了京城,四邊廂走走白相,在這廂吃吃老酒度度辰光,過得滿愜意,就忘了與儂姆媽通消息。”

薛老頭看麵相本是北地鄉下老頭,忽然說起一口蘇白,居然聽著非常親切,和娘親口音很像。我依稀記得老媽媽在娘病重的時候提過有個姓薛的表親,精通醫術,還作過禦醫,可惜脾氣太大,特彆瞧不上我爹,我爹娘成親沒多久他就辭了差事雲遊四海去了。老媽媽總念叨,若有他幫忙醫治,娘也不會走這麼早。

我鼻子一酸,脫口道:“舅舅!”

薛老頭看我不會說蘇白,一拍腦袋:“糊塗腦筋,阿拉小囡京城裡長大!”改回了北地口音,連聲說:“是舅舅先前錯怪你,小囡不哭。”又問:“你娘身子可好?你還有親生的兄弟姐妹麼?你娘親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門?”

“你爹那一板一眼的古板脾氣,居然也轉性了?不對,他二十歲便高中進士,號稱是我朝最年輕的禦史,不是前途無量麼?怎麼放著自己女兒不管,讓人家欺到了頭上?哈,定是他脾氣死硬,得罪人了,被貶了,一擼到底,我早就知道!”

我乍見親人長輩,淚珠接連滾落,哭著說:“娘她身子一向不好,隻生了我一個,我六歲時便過世了。爹爹朝裡犯了事,在牢裡身故。幸得後來平了反,我庶母生的哥哥現在燕州為官。”頭一低,眼淚流著,說不下去了。

薛老頭捶胸頓足,老淚縱橫:”阿婼,阿婼,我叫你不要嫁人,跟著我去四處遊山玩水逍遙一生,你偏偏不聽。我隱姓埋名遠走四方,就為找出辦法來治療你心疾,為你延年益壽。誰知你偏去生了個孩子,壽命被加倍折損,老天啊,我薛鑄枉稱神醫,救不了自己表妹的性命!”

又拿起手鐲,頓了頓腳:“阿瑜,你也看走了眼,姓趙的那廝果然剛愎自用,自己飛黃騰達,就勢力眼起來,瞧不上阿拉小囡?明明定好的親事,也敢拂逆你的心思毀約?我早就知道!苦勸你們不聽,嫁人有什麼好?想當初你們跟著我去山上采藥,阿婼作畫,阿瑜撫琴,我燒筍燒雞給你們嘗,一杯濁酒,一廂清風明月,三個知己吟詩唱曲,過得何等快活?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你們一個閨閣好女清心玉映,一個女中林下士芝蘭玉樹,名滿京城的南北雙姝,為什麼非要嫁給這兩個臭男人?哼,什麼少年英雄,江南才子,還不是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