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睡得稀裡嘩啦,被人在腦門上重重彈了一記,耳邊有人吼道:“窗前明月光。” 我嚇得叫道:“疑是地上霜,大哥彆打。”猛一睜眼,發現三匹馬都站住了,我們身在峽穀中,樹木清翠,溪流潺潺,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林子裡滿是霧氣。我自己趴在馬上,抱著李三一條胳膊枕著,臉邊濕漉漉的,好像還流了些口水。
李三念道:“舉頭望明月”,又來彈我腦門。我趕緊坐直,揉著腦門,嗓子有點啞:“不得傷害。”
李三說:“念錯了”,在我手背上彈了一下,翻身下馬,頗為嫌棄地把我一拎,拎下馬背,揚起一邊眉毛:“你先動的手。”擼起袖子伸手臂給我看了看,袖口濕乎乎的,手腕上還有一排細細牙印。
我想起夢裡的包子,怪不得我啃了半天沒咬著甜豆沙餡,好像還把牙硌著了,心虛地乾笑幾聲說:“沒吃晚飯,昨天就你一個人吃了東西,我們都挨餓來著。”
李三有點得意:“老子吃的是自己的供品。你們可眼饞不著。”
無名和豆角也下了馬,豆角按著肚子問:“三爺,英雄大會管飯吧?夥食怎麼樣?”
李三不大確定的樣子,含含糊糊說:“好歹也是頂著老子的名頭吃席,不能太差吧?”
豆角咽一下口水問我:“小姐,要是一會兒他們殺咱們,動手之前給斷頭飯吧?有肉麼?”
李三哼一聲:“有肉,從你自己腿上割下來的,烤的焦黃油香,就怕你吃不下。”
豆角哆嗦起來,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攀著無名的胳膊,無名拍拍他肩頭,以示安撫。
李三咳嗽一聲:“都站好。”
我們就趕緊站成一排,不知他要乾什麼。
李三背著手走過來走過去,端詳我們一番,指指我和豆角:“你們到底怎麼回事,老子一時也弄不明白,姑且信了你們的鬼話。”
我和豆角就鬆了口氣,豆角拍起了馬屁:“三爺英明!”
李三又一指無名:“他麼,雖然是個錦衣衛,但是腦子不大好使了,這幾天也沒乾什麼壞事,老子恩怨分明,不趁人之危,先不殺他。”
我高興起來:“三爺高明!”
李三說:“既然跟著老子去吃席,你們得換換打扮,不然讓人認出來,我不殺你們,其他人可放你們不過。”
豆角使勁點頭:“三爺聰明!”
李三繼續說道:“一會兒你們跟著我,全看我眼色行事,我說什麼你們認什麼,我想法子把那胡老頭要過來給你們就是了。”
我驚喜萬分,和豆角齊聲歡呼:“三爺聖明!”
李三一揮手:“還不快去換妝扮?”
豆角逃得了性命,喜笑顏開,肚子餓都忘了,左手扯著無名,右手拉上我:“好嘞,三爺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他先看看無名,無名穿的是我新縫的粗布藍衣,除了懷裡抱的繡春刀,看上去人畜無害的。
豆角說:“刀,腰牌都拿來。”
無名看看我,我點點頭。豆角把這兩樣收走,腰牌自己揣好,刀拿給李三看看:“三爺,這刀怎麼辦?”
李三揮揮手:“沒事,讓他挎著吧,拿件衣服包上就成。”
無名找出自己的舊衣服,把刀鞘包得嚴嚴實實,過了關。
豆角又來拾掇我,他說:“小姐,他們見過你,你這圓臉太好認了,還有眉毛眼睛,你得改改,你畫一畫妝,把年歲畫大幾歲。”
我從包袱裡拿出小妝盒:“怎麼畫啊?連鏡子都沒有?”
無名嗆啷一聲拔刀出鞘,刀身對著我眼前一擺,雪亮的鋼刀還真照出了人影。
我把頭發改了,梳成兩條長辮子,又往臉上撲了些粉,畫了畫眉,胭脂染了染嘴唇,問無名:“行嗎?”
無名嘴角露出笑容,眼神溫柔,嘴唇動了動,似乎是說:“好看。”
我剛想收起妝盒。豆角攔著我:“這不行,這跟沒畫一樣,小姐,頂針姐不在,我幫你。我瞧大少爺身邊的錦屏姐畫過,畫得才好呢。”
我正猶豫,豆角抄起粉盒,把一盒□□都撲在我臉上。我頓時被嗆咳嗽起來,豆角捏著粉撲在我臉上一通亂抹,抹了一會兒,說道“好了”
我對著無名的鋼刀一看,一張大白臉,眉毛鼻子嘴都沒了,就剩一雙眼睛,睫毛掛著□□,一眨眼撲簌簌掉渣。我不大記得錦屏長什麼樣了,隻模模糊糊記得她皮膚白,好像也沒抹成這樣啊,猶豫道:“這行嗎?”
豆角說:“怎麼不行,嗯,平時錦屏姐還塗些胭脂口紅,咱們今日是來吃席的,打扮得素淨些,這些就省了。小姐你把眉毛眼睛畫畫。嗐,要不還是我來。”拿過炭筆,又往我眉毛上描了描,眼睛上畫了畫,端詳一下,拍手道:“雖沒有錦屏姐畫得那麼精致,這也差不多了,小姐,你最近瘦了些,配上我畫的這個濃妝,變成美女啦,快趕上錦屏姐了!”
他存心炫耀,衝李三說:“三爺,你瞧我們小姐這妝畫得怎麼樣?”